謝婉君親自送了吳探長出門,直送到大門口,秦水凝在廊下等著,看她衣著單薄,就那麼生生受著夜晚的冷風,滿心焦急。
待到謝婉君再進了門,挺直的腰板瞬間垮了,扶著門廊的矮櫃連咳了數聲,鼻息也變得粗重。
嚴從頤在醫院被病人絆住了腳,姍姍來遲,他從外面過來,身上的味道分外清晰,謝婉君全然顧不得禮數,捏著鼻子扭頭不肯看他。
秦水凝心頭一緊,嚴從頤身上那股難聞的味道正是血腥味。
嚴從頤露出個尷尬的表情,如實解釋起來:“不好意思,謝小姐,醫院忙完我便趕緊過來了,也沒洗個澡換身衣裳,下午送來了受槍傷的患者,搶救了半天。我給你打過針就走,你多擔待,不過是尋常感冒,明天再吊次水就好了。”
聽他這麼說,謝婉君和秦水凝對視一眼,又同時望向嚴從頤,非要比較出誰更緊張,那必是秦水凝,倘若當時還留有活口,她絕對百口莫辯。
可是,離禮查飯店最近的難道不是公濟醫院?怎會送到嚴從頤所在的廣慈醫院?一定是弄錯了。
謝婉君問出了口:“槍傷?可是禮查飯店的客人?”
嚴從頤略微頷首,雙指捏著針頭:“正是,謝小姐今天受驚了罷?”
謝婉君不答反問:“怎麼沒送到公濟醫院?那些槍響真是駭人,我還想不知要死多少人。”
“似乎是個要員的護衛,堂兄都跟著過來了,先是送到公濟醫院的,公濟不肯收,說是沒救了,所以才來了廣慈,那人身上中了有三四槍,好幾個彈孔,血肉模糊的……”嚴從頤並未設防,隨口說起來,眼看針紮進謝婉君的手背,她反應比往常要大,這才遲鈍地察覺過來,“是我說多了,你們並非醫生,難免惡心和害怕這些,不說了。”
秦水凝始終沒說話,嚴從頤打完了針,叮囑秦水凝看著藥水,上回謝婉君大病,她專程跟嚴從頤學瞭如何拔針,並不困難,嚴從頤便果斷告辭了,他也嫌自己身上的味道難聞,雖然並不怎麼能聞得出。
謝婉君看出秦水凝的擔憂,此時也顧不了兒女情長,更別說吃醋了,見狀忙道:“阿凝,你還不快去送送嚴醫生,幫我送送,我是動不了了。”
秦水凝木著一張臉點頭,披上絨線衫跟嚴從頤出了門。
其實那件事上,她多少是懷著利用嚴從頤的心思,先是推心置腹般說了自己也在禮查飯店親歷了驚險,嚴從頤自然擔心她,連忙問她可曾受傷,若非礙於禮數,怕是已經上手了。
秦水凝搖頭否定,與他站在大門外車子旁:“我和婉拒有約,想著去等她,便撞上了。”
嚴從頤嘆了口氣:“真是無妄之災,這世道可越來越亂了!”
秦水凝目的明確,只問他:“你待會兒可還要回醫院?畢竟那病人傷情險峻,辛苦了你們做醫生的要熬夜守著了。”
“我不回醫院了,直接回家,醫院裡有人看著,大抵明日需得值個夜,例行輪換罷了。”他當秦水凝關心自己,語氣愈發溫和了些,“多謝秦小姐掛記。”
秦水凝心思愈發深沉,一則為利用他而感到愧疚,更多的則是擔憂,聽嚴從頤的語氣,他明晚還打算值夜班,那個護衛顯然是留住了條命,這對她來說可是個天大的壞訊息。
嚴從頤藉著月光看她一張愁容,恰巧拂過陣陣晚風,他便連忙催秦水凝:“秦小姐,你趕緊進屋去罷,其實不必送我的,我這就走了,你快回去。”
秦水凝點頭,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注意安全,再會。”
嚴從頤回了句“再會”,看著秦水凝關了院門後才開走。
再回到書房,秦水凝也不知與嚴從頤在外面聊了多久,謝婉君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藥瓶掛在挪到茶幾旁的衣架上,打針的手耷拉在沙發邊緣,搖搖欲墜。
秦水凝悄聲拿出毯子給謝婉君蓋上,再將她的手挪到沙發上安穩放著,自己則坐在對面,找些事做打發時間,每隔一會兒便看一眼頭頂的藥瓶。
謝婉君睡得久了些,直到半夜才醒,手背上的針已經拔掉了。書房僅開著一盞昏暗的臺燈,燈光是橘黃色的,秦水凝坐在燈下,左手拎著件旗袍,瞧著顏色和樣式定是她衣櫃裡拿的,右手則在穿針引線,不知在縫些什麼,她的衣裳素來是隻扔不補的,何必費這個勁,還要熬壞眼睛。
她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