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形成默契,絕口不提那一個月來互相都經歷著什麼,她所經歷的謝婉君不難想象,至於謝婉君到底是如何將她救出來的,她不得不要個答案。
或許她還應該感謝孔春實,畢竟是孔春實開了金口,她才得以撿回性命。可她不敢問,更不敢想謝婉君遭受了何等的屈辱,不過剎那之間,食指扣動扳機,槍聲融於前面的那幾聲,孔春實目眥盡裂,緩緩向後倒去,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女聲冰冷的問候。
“謝小姐向你問好。”
我心如此鏡02)
從禮查飯店回謝公館足有半個多鐘頭的車程,外面明明還颳著蕭瑟的涼風,車子裡也算不上熱,謝婉君渾渾噩噩地睡著,前額到頸側發了層細密的汗,秦水凝拿著帕子輕輕地幫她揩拭,待到小佟將車平穩地停在謝公館門口才出聲叫她。
“婉君?婉君醒醒,到家了。”
她睡得不熟,睜開迷濛的雙眼,身子總算不抖動了,打算開門下車。秦水凝看她兩條玉色的胳膊並無衣料遮擋,今日參加酒會,她穿得更輕薄了些,原本披著那條銀狐皮披肩,想必在混亂中不知掉到了哪兒,於是秦水凝脫了身上珍珠白的絨線衫,給她披上,並先一步下車攬著她,進門後趕緊把絨線衫摘了下來掛上衣架。
黃媽想必還沒聽說禮查飯店發生的驚心動魄之事,驚訝問道:“大小姐這麼快便回來了?”
秦水凝朝她搖了搖頭,扶著謝婉君上樓。
換過衣服後,謝婉君躺在床上,秦水凝將沏好的安神茶塞進她手裡,勸她喝了,謝婉君飲了兩口,搖頭不肯再喝,秦水凝便讓她躺下休息。
大抵過了一刻鐘,她徹底合上了雙眼,似是睡著了,秦水凝起身打算離開房間,卻被謝婉君拽住了手,她滿眼警惕地問:“你幹什麼去?”
秦水凝重新坐下,用手掌輕輕拍打她的肩,柔聲道:“你那件披肩落在禮查飯店了,我去給取回來。”
謝婉君眼皮一動,雖覺心疼,還是咬牙拒絕:“你別去,我不要了。”
“那是你哥哥送你的,怎能丟了?放心,我叫小佟去一趟,給你找回來。”
謝婉君仍抱著懷疑,攥著她另一隻手腕不肯松開,秦水凝停下拍打她的動作,手指旗袍上的血跡:“我得去把衣裳給洗了,帶了一路,都幹住了,怕是不好洗。”
“你去我衣櫃裡隨便挑一件,換下來。”謝婉君再不肯看她旗袍上濺的血點子,硬生生地把眼睛閉上,手腕也松開了。
只聽見秦水凝又起了身,腳步聲走遠,卻並非奔著衣櫃的方向去,接著房門被開啟,謝婉君心頭一沉,想她到底還是走了。
眼中正感到一絲潮意,房門再度被推開,秦水凝回到床邊,謝婉君緩緩睜開雙眼,只見她掰開了自己的左手掌,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上面的血跡,想必是攥衣角時不慎蹭上的。
兩人誰也沒說話,秦水凝確定擦幹淨了,這才過去拉開衣櫃,選了條顏色素淨的旗袍,簇新簇新的,她八成從未穿過,試都沒試。
秦水凝走到門口,扭頭看謝婉君緩山似的背,低聲說道:“我下樓讓小佟去禮查飯店給你取披肩,然後洗個澡換衣服,你睡一會兒可好?晚飯之前我來叫你。”
眼看著天光仍亮,秦水凝又踱到窗前,輕聲把窗簾拉上,恐擾她睡眠。謝婉君始終無話,直到秦水凝低落地準備帶上房門,謝婉君才微不可見地“嗯”了一聲,算作應答。秦水凝這這才放了些心,關門出去。
小佟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秦水凝已換好衣服了,見他空手而歸,心下了然,又不免有些哀慼,恨起自己來。她同家人的聯系本就日漸淡薄,兄長好不容易從北平送來的銀狐皮,就這麼丟了,任是花多大的價錢再尋塊好的也是彌補不了的。
“禮查飯店被封鎖了起來,不讓人進,我說給家裡小姐取披肩,也不準,花錢問了飯店的人,也說沒瞧見。”
“辛苦你跑這一趟了,回家休息罷。”
小佟離開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了,院子裡的燈亮了起來,秦水凝沒叫黃媽幫忙,獨自進了車庫,角落裡放著只廢棄的炭盆,她又提了兩塊冬天剩下的炭火,用從謝婉君包裡拿的洋火點燃,隨後蹲在車庫門口,將那件還是頭回穿的月白色旗袍丟了進去,平靜地看著它一點點燒成灰燼,似乎這樣就能將中午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抹除一般。
殊不知謝婉君就立在臥室的窗前,掀開窗簾的一角,縱觀一切。
秦水凝將沾血的衣服處理好,又把炭盆放回了原處,進門後搓著雙手去廚房找黃媽。黃媽正在準備晚飯,砧板上放著切好的紅肉,隱隱約約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