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媽一通道謝,電話便掛了。
樓上謝婉君躺在床上,背對著房門,雙眼是睜著的,黑溜溜地轉著看窗外漆黑的天,滿心悽悽,間或吸兩下鼻頭。
聽見電話響,她也沒動,很快就消停下來,猜到是黃媽給接了。明知道那廂必是酒局或牌局的邀約,平日裡多是來者不拒的,更怕拂了哪個得罪不得的老闆的面子,可眼下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大有恨不得毀滅一切的心態。
窗外仍舊陰著,入秋之後還是少雨,也不知這架勢下不下得起來,連顆星星都沒有,謝婉君不知又發了多久的呆,霍然坐起了身,將沾著淚痕的枕頭丟到了地上,不解恨地踩了幾腳,旋即摸黑出了房門,立在樓梯上朗聲問黃媽:“誰打來的電話?”
黃媽答道:“嚴太太邀您打牌,我當您睡了,就給回了。”
謝婉君心思一動,當初為了救秦水凝,嚴太太是出了力的,今日秦水凝被放出來,別人就罷了,嚴太太她是該登門致謝的,雖說嚴太太興許不知秦水凝已被放了出來,眼下她又一臉病容,鬈發亂蓬蓬的,戴著個防風的纏頭,若是去嚴家,又要梳洗打扮一番,想想就累。
可她到底還是決定出門,命黃媽打電話叫小佟,黃媽猶想勸阻,謝婉君也不去聽,扭身進了盥洗室。
黃媽哪裡能懂,一方面嚴太太除了身份尊貴,對她來說感情也是不一般的,嚴太太不論是不知情還是不計較,她謝婉君的禮數不能丟。另一方面,她雖未經歷過情傷,滿腔的怨念無處發洩,也知道將自己圈禁在屋子裡不是個長久的法子,不如提前為明天繼續出門見人做個演練。
她默默地哭了那麼久,眼睛都有些睜不大了,照鏡子一看,除了眼球添了幾道血絲,眼眶竟是半點都沒紅,她自嘲地想,她可真是個生在應酬場上的人,也該死在應酬場上。
出門前她同黃媽說:“將我房間裡的枕套換了。”
黃媽提醒道:“昨天剛換的呢。”
謝婉君面不改色:“剛剛水灑了。”
黃媽連忙點頭答應。
她帶上了幾盒舶來的香粉和香皂,都是禮盒裝好的還沒拆過,另有一幅梁老的字畫,極具收藏價值,前些日子藉著許世蕖的面子覥臉求來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是送給嚴先生的。
進了嚴府她也沒聲張,人多口雜的,東西交給了管事的阿媽拿下去,待牌局散了嚴太太自會看到,拿出來賣弄才討人嫌。
牌桌已經坐滿了人,打過三圈了,女傭搬了個凳子,謝婉君坐在嚴太太身旁,幫她看牌,趁著洗牌的時候湊到嚴太太耳邊說了句:“秦水凝被放出來了,還要多謝碧城姐從中幫忙。”
嚴太太自私些想,秦水凝不過開個裁縫鋪,瞧著也不大擅長人情世故,謝婉君這般待她,其實是不值當的,全無回報可談。嚴太太還勸過她放手別管這件事,沒想到她管到了底,犧牲了多少便不論了,如今也只能歸結為兩人是同鄉,贊嘆謝婉君仗義至極,是個值得交的姊妹。
嚴太太抓了把好牌,笑道:“你瞧瞧,婉君坐下之後,我這手風都好了呢。”旋即又壓低了聲音,同謝婉君低語,“我也沒做什麼,苦了你。人能放出來就好,經此一事,即便她那個人再冷,也要挖空心思地報答你罷。”
謝婉君聞言不禁發出冷笑,又及時收住,沒叫嚴太太看出端倪,意有所指地說:“是啊,她可真會好好報答我呢。”
心中則在罵著秦水凝,罵她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心火直燃。
嚴太太胡了把好牌,起身要去小解,叫謝婉君幫打,謝婉君上了牌桌,另有兩位女眷,分別是張太太和高小姐,以及嚴先生的堂弟嚴從頤。
謝婉君伸手跟著洗牌,高小姐眼尖,納罕道:“呀,謝小姐養得極好的指甲怎麼絞了?上回你送我的蔻丹都快用光了,我還愁不知去哪兒買呢。”
謝婉君抬手看了眼幹淨的指甲,隨口扯了個理由:“看膩了,前些日子不小心斷了一個,我就都給剪了。正巧蔻丹也用不上了,明日叫人給你送到府上。”
張太太借機也要,謝婉君一併答應了下來,高小姐便笑著跟她道謝,贊她大方,也不追問了。
嚴從頤曾在國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