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君催促道:“開快些,火燒眉毛的事。”
直至抵達秦記裁縫鋪之前,她心中又急又氣,暗自存著僥幸,希望秦水凝安生地在店裡做她的裁縫,一切便可當做無事發生。
車子在秦記門口尚未停穩,謝婉君已開門沖了下去,小朱並未如往常那般迎出來,她一顆心又沉了半寸,推門而入。
“謝小姐?”小朱險些要說“您怎麼又來了”,趕忙收住了口,眼中掛滿驚訝。
“你阿姐呢?可在店裡?”
“阿姐剛出去了,說是有私事要辦。”
謝婉君暗道不妙,追問道:“什麼私事?幾時走的?往哪兒去了?”
小朱看不懂她的急切,模糊答道:“阿姐沒說,剛走沒一會兒,至於往哪個方向去,謝小姐,我更不知道了。”
謝婉君推開門四顧張望,霞飛路來往之人絡繹不絕,哪裡尋得秦水凝的身影,小朱意識到謝婉君在擔憂秦水凝,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搜腸刮肚地說了一句:“阿姐出門不愛坐黃包車,常去路口乘電車,少不了要等,謝小姐不如……”
沒等他把話說完,謝婉君松開店門沖向車子,忙叫小朱駛向最近的電車停靠處,也不知能否捉到秦水凝。
車子又開了小半條街,電車從另一條路上徐徐駛來,已經停下了,乘客紛紛上車,謝婉君急忙叫小佟停下。她半個身子才下了車,扯著脖子巡視,率先看到的便是坐在電車右側的灰長衫男子,心已經咕咚墜地了,隨後才看到坐在對面的秦水凝,她的氣質倒是頗為出眾,一副恬淡的模樣,宛如燥熱塵世中的一株水仙。
那瞬間謝婉君不免在心中罵了句髒話,朝著秦水凝罵的,怪她還真是不老實,電車上位置仍有空餘,她與灰長衫男子又不坐到一起去,愈加落實了謝婉君的猜測。
電車已開始搖鈴了,謝婉君立刻命令小佟:“你趕緊將車子開回家去,在謝公館老實待著,等我回去了再走。”
不等小佟提出疑議,謝婉君車門都來不及關,風風火火追向電車,電車正緩慢提速,售票員還未帶上車門,正好叫謝婉君大步邁了上去,腳險些崴倒,旗袍開叉的扣子也掙開了一顆。
她隨手甩了張鈔票堵住售票員的嘴,直沖向秦水凝,在秦水凝震驚的眼神中坐了下去。
秦水凝低聲質問道:“你來做什麼?”
謝婉君盯著對面的灰長衫男子,一路火急火燎,身上生了層汗都來不及擦,她將本該對秦水凝發洩的憤怒都透過眼神傾注給了那個男人,冷聲答秦水凝:“你還問我?你在做什麼?我若遲來片刻,怕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秦水凝只當她說瘋話,正要躲她遠些,謝婉君又說:“巡捕房集結了上百號人,正在趕來的路上,秦師傅,這其中的緣由,無需我來細說。”
秦水凝聞言猛地扭頭望向窗外,卻是一片平靜,坐在對面的灰長衫男子名喚董平,謝婉君並未聲張,說話聲只叫秦水凝聽見,那董平正不明所以,見秦水凝舉動,下意識也警惕起來,謝婉君看出他已如坐針氈了,竟不如秦水凝鎮定,儼然做實了巡捕房正是為這二人而來。
只見秦水凝給董平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就近下車,董平站起身來,不著痕跡地挪到秦水凝旁邊,要她手中的報紙,秦水凝猶豫著不肯給,大抵仍妄想保護董平,不肯將那懷有秘密的報紙交出,謝婉君便上手去搶。
兩相僵持,她從秦水凝的眼神中看出一絲埋怨,大抵是在覺得她冷漠,眨眼間就已決定讓董平一人承擔,這可是送命的風險。
秦水凝狠剜著謝婉君,仍不肯鬆手:“他家裡還有親人!”
電車上的乘客已紛紛瞧向窗外,語氣納罕,巡捕房壓過來了。
謝婉君豈會不知她話中的含義,她的父親殉國而死,母親另立新家,她秦水凝不過是一縷飄萍,危急時刻該由她英勇赴義,而在她眼裡,謝婉君顯然是個自私利己的小人,心中全是謀劃算計,她全然不能茍同。
那份燙手的報紙到底被謝婉君強勢奪了過去,擊鼓傳花一般交到董平手裡,董平挪回原位坐下,緊張地等候危險的到來,又或許在心中躊躇,是否該拼死一逃。
謝婉君此行的目的就是救下秦水凝,既已達到,便放心了。她絕不肯看董平一眼,似乎當真一點兒悲憫都不存了,可她的悲憫也不過消逝在離家後的這數年裡,身畔的秦水凝當她如冷血兇獸似的避之不及,仍準備起身另尋座位,謝婉君嘴角浮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