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寫報告。”宋醫生的語速快了一些,問:“什麼事?”
原來他知道是我,原來他看了來電人,但這就是催促我有話快說啊。不過還好我只是喪氣,但不遮掩,我是成熟的成年人,能清楚表達自己的需求,不是無論有多難過都憋一口氣都犟著死活不說,在心裡和自己打架打得頭破血流的小屁孩。
“我難過。”於是我說。
不愧是宋醫生,他來得很快。我看著站在燈下車邊外衣還披著白大褂的宋醫生,總懷疑他是不是違反了交通法則,開的是宇宙飛車。
但宋醫生顯然沒在乎我這些古怪的想法,他讓我上車,我站在原地沒動,宋醫生疑惑地回頭看我,像是在問我為什麼。
我再次強調:“我難過。”
宋醫生的表情像是思考了一下,隨即轉身從車裡拿出一瓶水和我以前常吃的藥片,然後擰開瓶蓋遞給我。
命運既然讓你分化為apha,那不是為了讓oega給你擰瓶蓋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腦子裡突然閃過這句非常直a癌的話,不過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聽到的。
我低頭看著藥,搖頭:“不想吃,我好了。”
宋醫生看我一眼,低頭蓋好瓶蓋,說你覺得好了那就上車,接著自顧自地放好藥和水。我的目光順著他的動作移動,他車上有個藥箱,之前沒有,而現在這個也不是普通的藥箱,因為粗略一眼看過去,我發現裡面全是我生病的時候吃的藥。
宋醫生收好藥箱,回頭發現我還沒動,他倒是沒什麼別的反應,只說:“既然你現在覺得沒事了,那我先走了。”
他說罷回到駕駛座上,車門自動關好,車窗自動緩緩上升。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惜我沒忍住在心裡放聲大笑,也沒忍住讓表情失控露出一個微笑。
宋醫生啊宋醫生——
我為什麼喜歡宋醫生呢?我沒有忘記我生病的十年的記憶,那期間的宋醫生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醫院當時給我下的判定幾乎等於半個死亡通知單,我父母都幾近放棄,大概那時他真的以為我永遠不會好了,沒想到我會有恢複的一天。
他喜歡我。
我記得那張照片上表明的羞□□意,記得他對我的無限包容,我記得他對我的無限溫柔。我記得陽光透過窗時,他素來只有冷淡表情的臉上對我揚起的笑,記得在我假裝睡著時他悄悄盯我,又在我將“醒來”時若無其事移開的目光,我記得我趴在他腿上耍賴時他的臉紅,記得我們十年裡相處的一切。
他分明喜歡我。
在我病好之後,我打電話給他,他總是第一時間趕來,在車上的第一反應也是放我喜歡的動畫,車上放的全是我的藥。他好像不關心我,拒絕了我所有的親近和示好,可是這個網路白痴卻會因為我長期呆在房間裡不出來去研究我到底在幹什麼。
他肯定喜歡我。
我們家能給他什麼好處?什麼好處足夠一個人照顧一個神經病十年還要在神經病恢複正常後繼續照顧?而且他是個很淡泊的人,他怎麼會在乎這些?
他的冷淡好像隱瞞了一切,好像天衣無縫,如果不是——
在智慧駕駛接管之前,我快步走近,叩響了他的車窗。
宋醫生放下車窗,皺著眉頭看著我。我笑著說:“我想跟你回去。”
宋醫生不疑有他,也不管我這樣大的轉變,開啟車門,我坐進車中,看著車窗再度升起,智慧駕駛準備啟動中,宋醫生則低頭看終端。
“宋醫生。”我似乎若無其事地叫他。
宋醫生果然馬上側過頭,心跳加速時,我捧住他的臉,狠狠吻下去。
如果不是他在車窗即將完全閉合之前,在就差那麼一點點的時候,就在那一點縫隙間露出了那樣失落的表情的話,我也許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宋醫生啊宋醫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露出尾巴了吧?
他分明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