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煦實在受不了馮府一家人的熱情,尤其是馮小姐落在他身上有意無意的眼神。於是他便以有要事為由,倉促間離開了馮府。
出了馮府,鬼使神差的,顧北煦去了暗衛曾在宣城的據點。幾個月前,他和岺兒在那裡共同住過一段時間的農家小院。
房子還是他當時離開時的舊貌,宣城剿匪之後,所有暗衛撤出了宣城,這處據點便被廢棄了。
顧北煦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在此住了下來。
原本他想著,趁身體還康健著,去一趟南疆見見舊友。可如今看來,他這身體比他想象的更不爭氣。
孤燈相伴,烈酒驅寒,顧北煦已經嘗不出什麼味道了。
半個月以來,除了酒,他幾乎再沒碰過什麼別的食物。
饒是如此,他也是時不時的嗆出一口血,一瞬間的天旋地轉,手足無力。有時候睡夢中無知無覺的,血便順著唇角淌下來,將他胸前的衣襟染得殷紅。
他已經完全對這個怪病絕望了,脈象正常,內息充沛,簡直比常人還要強健。只是這幅皮囊表面風平浪靜,內裡只怕早就和著骨血化成了血水,要不怎麼能日日吐血而不竭呢!
一罈子冷酒下肚,顧北煦昏昏沉沉起來,他起身熄滅燈燭,走到床榻邊,衣服都沒脫直接蓋上被褥,將自己擺成一個規矩的睡姿,才放心的闔上眼睛。
沒辦法,誰知道明天或者後天他會不會醒過來呢?萬一要是長眠不醒,死了屍體也不至於太難看。
只是可惜了這所宅院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是凌首領買的,她也不靠倒賣房屋掙錢。
想著想著,沒多久顧北煦睏意上湧就昏昏睡去了。
……
凌子岺怕黑,卻又慣行夜路。
就像她當初為了保住柳煦的命,不得不送他走;如今知道他流浪在外,又心心念唸的想將人找回來。
矛盾,確實矛盾!
所有能找過的地方都找過了,至於能順利離開京城,全賴於她在奉天殿一掌拍碎了顧赫言批閱奏摺的桌子,兩人大吵一架,她才不管不顧的決絕離開。
她可以將柳煦送去南疆,可以洗除他的記憶,卻唯獨不能忍受他一個人在外面亂逛,她必須要將人找回來,放在身邊好生養著才安心。
凌子岺簡直是將追蹤術用到了極致,才尋到了宣城。
等她推開塵封已久的院門,透過院落的籬笆,瞧見院裡晾衣繩上的衣衫時,心驀地落到了實處。
柳煦那樣一個細心溫柔的人,居然睡覺前忘了收院裡晾曬的衣服。
這一次,凌子岺將院門反鎖了,又收斂內息,悄悄摸到房間裡去。她怕驚醒裡面睡覺的人,怕他動武反抗,怕他再次逃走。
甚至,凌子岺手上還多了一條鏈子,精緻,輕巧,結實到內力都掙不斷的那種。她將鑰匙藏了起來,只有鎖,沒有鑰匙。
然而,顧北煦睡得很熟,即使凌子岺給他手腳帶上釦環的時候,不小心壓住了他的手臂,顧北煦都動也不動,完全沒有習武之人的警覺。
要不是凌子岺探了他的呼吸,摸了他的脈搏,還險些以為他……
長夜漫漫,凌子岺卻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安靜看著顧北煦。她在等子時來臨,顧北煦睡得這麼迷糊,怕待會兒毒蠍蠱反噬發作起來疼的厲害,她先做好幫他渡真氣梳理經脈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