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岺身為鎮北王府的女主子,在這座宅院住了這麼久,對這所宅院的全貌竟還不如一個進府幾天的小丫鬟。
她從未仔細逛過這座王府,自然也不知道這王府裡有一處水塘,鬱鬱蔥蔥的竹林繞水而立,穿過蜿蜒幽深的石子路,重重竹葉斑駁月影,凌子岺看見了在塘邊釣魚的顧北煦。
七尺青竿一丈絲,池中落葉水自流。
月光皎皎,顧北煦側過頭來,波瀾不驚的深眸與凌子岺的對上,不由彎了彎眼尾,柔聲道:“岺兒來啦!”
低沉磁性的聲音隨風拂過,落在小婢女花月的耳中,無端的紅了臉。
柔情蜜意的目光掠過凌子岺,自然也瞧見了綴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小丫鬟,顧北煦微眯了一下眼,只一瞬又將眼睛黏在凌子岺身上,見她面色平靜,眸中細碎的光點閃了閃。
“這丫鬟……”顧北煦放下手裡的魚竿,起身走到凌子岺面前,試圖在她臉上探尋些什麼別的情緒,輕聲道:“眼睛長得有些像王妃。”
花月渾身一顫,唯唯諾諾地垂下眼皮不敢看男主子,緊抿的嘴角卻是掩藏不住的歡欣。當丫鬟的,尤其是漂亮的丫鬟,誰不夢想著有朝一日被男主子看上,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綾羅綢緞……
想到這裡,花月咬著下唇故作含羞帶怯的抬眼,誰知剛看到男主子的衣袍下襬,就聽見一道冰冷寒意的聲音:“告訴曹管家,再讓本王看見這雙眼睛,本王不介意剜出來搗碎了扔到水塘餵魚。”
凌子岺望著跌跌撞撞被嚇跑的小丫鬟背影,搖頭輕笑,道:“一個小丫頭,你逗她幹什麼?”
顧北煦舒展開水墨暈染的眉眼,伸手將人拉到懷裡,唇角勾起淺笑溫柔,在懷裡的小人額上啄了一口,認真道:“本王說的是實話。”
凌子岺長長的嘆氣,將顧北煦推拒開,伸手點在他的胸口,帶著玩笑的口吻說道:“你呀,一回禹城倒是桃花不斷,怎麼就這麼招小姑娘喜歡呢?”上次趁他傷重昏迷企圖佔便宜的是,這次芳心萌動蓄意勾引的也是。
顧北煦聽了,立即握著凌子岺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心口處,信誓旦旦:“岺兒莫惱,我這就下令將府裡的丫鬟都趕出去……”
眼見顧北煦似乎真的要邁步去,凌子岺一把將人拉住扽了回來,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氣笑出來,“幹什麼去!把人都趕走了,府裡的活兒誰幹,你想累死我嗎?”
“那就都換成男的……”顧北煦忽然頓住,眼神直勾勾的掃視凌子岺一眼,反悔道:“不行,都換成男的,該我不放心了。”
凌子岺被逗樂了,在他小腿踢了一腳:“本姑娘定力可比你好多了,藥王谷除了師孃和我,剩下都是男弟子……”
“凌子岺!”顧北煦撇嘴,多情的眉眼透出幾分委屈,“你是不是故意氣我?”
凌子岺無聲的笑開來,忽然伸手推他一下:“行啦!別廢話了,你的魚要跑了。”
“魚?”
顧北煦這才想起魚竿,連忙轉身去抓,水面撲騰撲騰幾下,一條大魚就被絲線勾著出了水面。
好大一條魚,到了岸上活蹦亂跳的,看著足有四五斤重。
“岺兒,我給你包魚肉餡的餛飩如何?”顧北煦將釣上來的魚扔進木桶裡,一邊收魚竿一邊朝凌子岺笑著問道。
“好。”凌子岺回望過去,笑的一臉明媚。
兩個人都十分默契的誰都沒提胡楊林八角亭裡的事情,凌子岺選擇不說,顧北煦也按下不問。如今二人心意相通,又經歷一番人間歲月,心境不同,看人看事的感覺卻異曲同工。
總歸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浪得幾日算幾日!
顧北煦一手提著木桶,一手握著凌子岺的手,眉眼舒展,滿心滿眼的幸福邁步走在月色下,曾經心煩意亂才來釣魚的豫園竟也在他眼裡生機盎然起來。
凌子岺歪頭望向身邊的人,看著顧北煦笑的顛倒眾生的模樣,忍不住輕咳一聲,調戲過去:“阿煦……你笑起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