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在泥濘中爬行,她撿起黎鴉的金屬面具,一抹手電光照在上面,金屬反射著幽幽冷光。
黎鴉的身體正在飛速幹癟,很快她就會被寄生菌絲吸幹養分,這裡的孢子會爆炸開來,順著所有縫隙擴散出去。
樓下有人,他們危險。
明羽擦幹眼淚,胡亂把黎鴉的面具扣在自己臉上,一手撿起槍一手撿起手電筒,用最快速度沖進總控室,她要把最後一個發射器逆轉,然後就能刺激地磁倒轉,形成新的南北顛倒的磁場,隔絕高能射線,掐滅地球生物的異變。
叮——
指示燈亮起,發射器重新啟動,接下來的操作她看黎鴉做過無數次,她把線路理清,然後拔下來反接,綠色的指示燈滅下去,緊接著又重新亮起來。
完成了。
明羽等待著,卻沒感覺出任何改變,她聽見樓下傳來暴動,慌亂的腳步聲裡夾雜這尖叫痛哭。
沒有用,好像什麼也沒有改變,甚至更糟。
怎麼可能呢!
明羽瘋了一般檢查線路,沒有錯,全都沒有錯,和之前她見過的所有逆轉發射器一樣,這些研究所的發射器彼此連線成網指向地心,形成的合力推動地磁迅速偏轉,黎鴉猜測瞬間的能量場變化可能會引起地震,但眼下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會?
明羽快速翻找儀器說明書,她懷疑是自己操作有誤,拉開了一個塵封的抽屜,鏽跡斑斑的鎖直接掉在地上,明羽打著手電往裡看,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張和她們車裡一模一樣的地圖。
不,不完全一樣,這上面標註的一大半研究所,之前那張地圖上都沒有。
明羽緩緩抬頭,想到了一個令她崩潰的可能,這些研究所或許不是一批建立起來的,那麼她們之前拿到的地圖,很有可能不是最終版本。
那麼這張是最終版本嗎?
明羽無從得知,巨大的疑問和懷疑如同山一樣壓倒下來,她蜷縮著咳嗽,所以沒能聽見從儀器深處傳來的咔噠一聲。
建築地下室裡,一個透明玻璃罩子忽然亮起來,線路一路往上不知通向何方。玻璃罩子開啟,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睜開眼睛,渾渾噩噩往地上方向走去。
不管這張圖是不是最終版本,至少明羽現在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她根本沒有找齊所有的研究所,所以當然無法終結這場災難。
樓下有人感染了,明羽抓起槍沖下去,她需要讓自己動起來,這樣才能暫時忘掉剛剛經歷過的一切。
明羽飛奔而下,熱血在體內翻湧,她五髒六腑都彷彿被一雙大手揪在一起,由內而外的劇痛讓她理所應當地忽略了臉頰邊緣被金屬面具劃開的淺淺血痕。
一樓,鬼影重重,被菌絲奪去理智的怪物把一個人逼到牆角,明羽果斷開槍,剛殺死幾個怪物,裡面那個女人就瘋了一樣一頭沖出來。
明羽抓著人的衣領拎上車,一腳油門踩到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救的人滿頭滿臉全是汙血,根本看不出有沒有受傷,明羽一邊開車一邊分出心神聽著後座的動靜,忽然那個女人厲聲尖叫,明羽動作比思維更快,轉身把槍口頂住了那個女人的額頭。
她的眼神清亮,黑眼珠分明。
“下車。”明羽冷聲道。
她們停在一條小溪邊,她要那女孩把臉洗幹淨,她約莫這人沒有感染,不然不至於如此生龍活虎。
明羽背對著那個女孩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她對著月光痴迷而懷念地望著上面的紋路,這曾經是她最熟悉的面孔,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沒有知道黎鴉為這個世界做過什麼,她的孤勇和堅強將化為泡影,躲在避難所裡的膽小鬼們可以指著她的墳墓嘲笑了,這就是瘋子的下場。
又或者,他們早已將她遺忘。
明羽不能接受。
“你叫什麼名字?”身後那個聒噪的小姑娘問。
明羽忽然心念一動,她不能接受有人忘記黎鴉,如果世間沒有黎鴉,那她就要時時刻刻提醒天地,這裡曾有過一個黎鴉。
她把黎鴉的面具扣回自己的臉上,告訴那個人,“黎鴉,救你的人叫黎鴉。”<101nove.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