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怔住。
“我那天已經明白告訴你了,沈遇,我不在意了。”
沈遇敏銳地從宋意的話中捕捉到一個令人不安的修飾語,“那天”,宋意甚至在“那天”上加重了語氣,她是什麼意思,因為沈遇遲來的愧疚把已經不在意的了她又一次拉進了十年前的情緒漩渦裡,所以她又在意上了是嗎?
“那宋意,你現在是在難過嗎?”
所以才在過生日的這天,落寞地看著一天之中最瑰麗的晚霞,打來這個電話。
“你覺得呢沈遇,你覺得我難過嗎?”宋意問。
“我……我不知道。”
看不到宋意的臉,單憑聲音,宋意的聲線一如既往平直,曾經有影評人說宋意的聲音是蟄伏在水底的幽靈,安靜時冰冷到彷彿沒有生命,在它躍出水面之前,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樣子。
宋意很會透過聲音控制情緒,在這種情形下要沈遇僅憑聲音猜,她猜不出。
“宋意求求你別這樣,我很笨的,我猜不到。”
“我不想讓你難過,我最不想發生的事就是讓你難過,我承認曾經的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傻瓜,那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做的事情全都錯得離譜。”
“我很幼稚,我知道你其實看不起我,很多人都看不起我,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變得成熟可靠,我也想站在你前面幫你遮風擋雨,但是我真的很笨,很多時候需要你告訴我,我才能想得到。”
“別讓我猜,好嗎?”
沈遇顛三倒四軟話說盡,可惜螢幕那邊的宋意不為所動,代表宋意那邊的框一直是全黑的,她沒有關閉攝像頭,所以本該盛放她人像的框兢兢業業的佔領著沈遇的螢幕,只不過是全黑的。宋意用這種方式一刻不停地提醒沈遇,她就是故意的,她就要不平等地、居高臨下地看著沈遇。
沈遇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她從自己喉頭品嘗到了苦澀的味道。
“宋意,你在看我是嗎?”沈遇問。
“我在。”宋意說。
沈遇低笑出聲。
“好看嗎?”沈遇問。
她笨拙地展示著真心,把自己的慌亂和傷痛毫無保留地展示給宋意,讓螢幕那邊的人品味咂摸,然後依舊冷酷地指責她給的遠遠不夠。
好像她不管怎樣都是錯的。
“不太好看。”宋意似乎當真在點評。
她真的沒有心。
沈遇捂臉輕笑,她覺得這簡直是上天對自己的報複,她的愛人完全不懂得什麼是愛,她在宋意眼裡或許只能算做一個難懂的人類學研究物件,跟她在車站路邊觀察的行人沒有區別。
她忍不了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她不能無望地看著它們被一點點碾碎,然後指望碾碎它們的人什麼時候能自己良心發現。
沈遇從掌心裡抬頭,她注視著漆黑的螢幕,想象著螢幕那邊宋意審時的目光,自己閃著淚光的視線裡是帶著一絲報複意味的纏綿。
“宋意,你把我逼到絕境了。”沈遇說。
“我的身後沒有退路,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不幹了,我不能接受做你的玩物了。”
“我要告訴你,我愛——”
螢幕忽然亮起來,宋意的形象重新出現在沈遇面前,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臥室裡開著暖黃色的燈,宋意彎起唇角,但笑意不曾達到眼底。
“我沒生氣,也沒在難過。”
“現在你找到狀態了,去拍戲吧。”宋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