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小攤位老闆所說,那杆煙槍,乃是聞一多當年用過的。鄭局長一下子來了興趣,拿在手裡左看右看。
“美女,你葛曉得聞一多噻?”老闆操著一口當地方言味太濃的夾生普通話,唾沫橫飛地往下說,“抗戰時期,西南聯大建在咱們省城,來了多少大學者、大文人,聞一多先生就是其中一個!”
“後來他被反動派特務槍殺在十字坡,喏,穿過文林街,就在理工大學後門,那裡流淌過聞一多先生的鮮血。他死的時候,手裡還攥著這一杆煙槍呢。”
鄭局長微微訝異地說:“聞一多先生是我仰慕至極的愛國學者,我知道他喜歡抽菸,可你要說他死的時候,這一杆煙槍就是見證,未免有些信口胡說了。”
“這咋是信口胡說呢?”老闆拍著胸脯子,信誓旦旦,“當初聞一多在郊區租房子,租的就是我家的老宅嘛,這杆煙槍是我爺爺送給他的!”
鄭局長將信將疑,問道:“你打算要多少錢?”
“五萬!”老爸伸出一隻巴掌來。
“五萬?”鄭局長搖著頭,把煙槍放了下去。
老闆說道:“哎,這是偉大愛國詩人抽過的煙槍,自然不一般了,它是歷史文物!你再看一看菸嘴上的包漿,看看沁進去的煙漬,沒個百八十年辦不到……”
陸離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胡說八道,這是煙槍嗎?煙槍是用來吸食鴉片的,它就是一杆煙鍋而已,不值那麼多錢的。”
鄭局長看了看陸離,沒說話。老闆瞪著他:“喂,年輕人,你懂啥,你懂個啥?”
“我啥也不懂,只懂得一杆煙鍋賣五萬塊,那就是訛人,除非它是紀曉嵐用過的!”陸離反唇相譏,爭鋒相對,“這物件是上了些年頭啦,這點沒錯,但你要說它上面刻著個‘聞’字,就是聞一多先生的遺物,未免太牽強附會了些。誰知道是不是你刻上去的?再說了,你乾脆刻個‘嬴’字,說它是秦始皇的御用之物也行!”
“你……你懂個屁,滾一邊去!”老闆惱羞成怒。
陸離不依不饒:“我說老闆啊,你也甭編瞎話了,還說啥家傳之物。我看你就是一個鏟地皮的,這杆煙鍋是從鄉下淘回來的吧?頂多值五百塊錢!”
鏟地皮的,是對那種專門去鄉下農村淘貨的古物販子的稱呼,這種人從不走空,所過之處搜刮得一乾二淨,就像鏟地皮一樣貪婪無度。
還真被陸離說中了,老闆乾的就是這種營生,煙鍋也是他剛從省城郊區農村裡撿漏得來的,才三十塊錢。
“五百塊?呵,打發叫花子呢!”老闆變了臉色,對鄭局長說道,“美女,你別聽這個小雜毛胡咧咧,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要真心想買,可以討價還價嘛,是不是?”
鄭局長何許人也,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領導,自然會察言觀色,也會聽話聽音。
她把老闆的窘迫之態全看在眼裡了,就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說得八九不離十,便緩緩站起來:“我只是看一看,不買了。”
“哎,你別走啊,可以還價嘛!兩萬,一萬五,得嘞,八千行不行?”老闆扯著嗓子叫道。
要價五萬塊的東西轉瞬就只賣八千,鄭局長更加覺得不靠譜,頭也不回。
“老闆,人家美女不買,你賣給我唄,我給你五百塊!”陸離說道。
“滾!”老闆怒視著陸離。
陸離也不生氣,哈哈一笑,拉著陳曦就走。
剛邁出兩步,就聽見老闆叫道:“回來,五百就五百,今天遇見你,算我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