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而又渾厚的鐘聲在雨夜中傳出很遠很遠。
那些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城堡內徘徊遊蕩的僕人與客人們,都被這樣的鐘聲召集,來到鐘樓之下,仰頭用或震驚或質疑或茫然的目光看著鐘樓上的伊蓮娜。
伊蓮娜見鐘樓下的人們都來得差不多了,也不含糊,開門見山地說道:“諸位,很遺憾地告訴你們,有一個可怕的儀式在這座城堡開啟了,來自邪神的震怒,即將降臨,所以——跑吧!”
伊蓮娜高聲說著,聲音在暴風雨夜中傳出很遠很遠。
“跑吧!用盡全力逃跑吧!離開這座城堡,告訴城市裡的所有人,讓他們離開這座城市!這是一座被邪惡浸染透徹的城市,災難即將降臨,就連生命教會也早已無法挽回,所以你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逃跑!逃離這裡!越遠越好!!”
隨著伊蓮娜的宣告,本就因噩夢而張惶失措的僕人們變得越發驚恐不安了,其中的有些人甚至不聽更多解釋或發出更多的質疑,二話不說,直接掉頭就跑!
不過一些見過大風大浪的大人物們倒是還算鎮定,路西恩更是在鐘樓下直接向伊蓮娜開口質問起來:“你是誰?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你有什麼目的?你又有什麼證據?!”
伊蓮娜冷酷道:“我不需要證據,也不需要目的,因為告知你們這些事的我就已經算是對你們仁至義盡了。接下來,在那可怕的災難降臨之前,我會一直守在這裡,一直守到最後。如果最後的我活著,那你們大可自顧自慶幸,而如果我死了,那你們最好期盼自己能夠在我活著的這段時間裡跑得更快一點、更遠一點!”
“你到底是誰?!”暴雨中,德雷克公爵大喊,“你為什麼要為了我們這樣做?!”
“我不是為了你們。”伊蓮娜的聲音越發冷漠,“我是為了我自己!”
這是一場關於立場、關於神位、關於自我價值的戰鬥!
關押室中的竊死者曾說,她為了逃避“痛苦”而上岸,如今仔細思考,那時的她或許正是對自己的前路感到了迷茫和痛苦,因為她顯然並不甘願永遠成為萬物歸一者的眷族。
那麼如今,事情終於走到終點,她終於要在此時此地此刻迎來一場徹頭徹尾的、屬於她自己的戰鬥!
或者勝,或者死。
再沒有第三條出路!
而至於為什麼她要在戰鬥開始前驅散城堡裡的無辜者、給莫城的人們提醒,這也只不過是她的舉手之勞罷了。
言盡於此,伊蓮娜不再留戀,掉頭就要離開。
但也正是在此刻,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這位女士的話……是對的……”
眾人在這一刻回頭望去,只見在艾倫助祭的攙扶下,像是一口氣蒼老了數十歲的鄧莫爾司祭顫巍巍走出。
“這裡已經不再安全了……請大家……務必盡快離開……務必……讓所有人都盡快離開……”
鄧莫爾司祭老態龍鐘,聲音更是嘶啞,每說一句話都要喘上三喘,在這個暴風雨的夜裡好像隨時都會嚥下最後一口氣。
伊蓮娜微微皺眉,明白直視神“門”這件事到底還是給鄧莫爾司祭留下了不可逆的傷害。其實認真說起來,鄧莫爾司祭如今還活著都算是僥幸了。
有了鄧莫爾司祭這位神職人員的背書後,這座城堡即將迎來可怕的邪惡之事終於被板上釘釘。
眾人慌亂起來,一鬨而散。
此時此刻,大家都別提什麼身份了。
在邪神的可怕注視下,所有人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逃跑的羔羊。
人群中,兩個男爵掉頭就跑,跑得毫不猶豫,而兩位身份不凡的王子和公爵也被人流裹挾著,半推半就地離開了。
伊蓮娜冷眼注視著這一切,看著管家卡爾斯臉上一時狂喜、一時迷茫、一時困惑,最後偷偷溜進古堡躲起來,可能是等待他的聖主降臨。
她嗤笑一聲,沒有提醒這老家夥即將降下注視的可不僅僅只有生命母神,還包括萬物歸一者。
伊蓮娜還看到赫西夫人慌張抱起卡葉塔娜,頭也不回地離開城堡。而在赫西夫人的肩上,卡葉塔娜正輕輕靠著她,側頭靜靜看著四散的人群,最後目光飄向鐘樓上的伊蓮娜。
伊蓮娜看了卡葉塔娜一眼,平靜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