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冶仍舊戴著那頂帽子,眉眼遮在陰影下,思緒似乎透過那些舞臺裝置神遊去了其他地方。卡米奧在臺上怒吼著,長發被汗水打濕,在燈光下粘連。
餘妍感受得到的,惟有憤怒。這些人將滿腔憤怒宣洩在音樂裡,與踏上演戲之路的她,何嘗相似。
幾首熱門歌曲唱完,卡米奧將礦泉水往臺下揮灑,高舉話筒,喘著粗氣說:“準備好迎接驚喜了嗎?”
狂躁的音樂漸熄,只剩下鼓點,如心跳脈搏般。臺下的聽眾也停下尖叫。
一陣鐘聲,如撞響了天堂的大門,婉轉的敲擊樂後一連串電吉他聲,讓人毛骨悚然,像平地一聲驚雷。
煙霧繚繞,照射燈下,舞臺背景出現一道綽約的人影。
萬籟俱寂。直到有人輕聲喊了句:“安卡。”
安卡,阿拉伯語,不死鳥。
半個世紀過去了,這位八十年代搖滾歌星的名字依然存活在一批人的心中,就像不死鳥一樣。
餘妍穿過層層迷霧,與臺下的觀眾坦誠相待。她的目光是迷茫,底下那些人卻透過她的面龐看到了另一個人。
太像了,尤其是身材。
弦樂將氛圍渲染至巔峰,卡米奧帶頭唱起了安卡的成名作《搖籃曲》。
餘妍捏住話筒,跟著唱,氣勢卻被卡米奧壓了一大截。
如果硬要對比,她就像是那種剛出道的練習生,被填鴨教育了一通,能化為己用的東西卻不多。
畢竟不是真正的歌手,臺上的表現更像是“交作業”。她唱得中規中矩,在卡米奧的襯託下,存在感低如塵埃。
看到不少人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餘妍焦慮起來,漸漸不知道自己在唱什麼,只是機械地重複著那些早已熟記於心的歌詞。
一曲結束,卡米奧朝聽眾們飛吻,隨後跳到後方,將舞臺留給餘妍一人。
下一首歌不間斷銜接,沒了幫襯的餘妍賣力地唱著歌,如同想要討好老師的學生,目光不停從臺下掃過,尋找著積極的反饋。
下邊鴉雀無聲,有的只是失望,餘妍的心沉到谷地。
“瘋狂掠奪一切,野蠻生長,這便是我的生存法則。”
“歡迎成為我的同黨,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歌詞裡的虛無狂妄沒有,徒留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子。
餘妍聽到極小的一聲奚落,隨後一個被踩扁的易拉罐砸到她腳底下。她跳到一邊,抬起頭,煙燻濃妝也擋不住她滿面的怒氣。
“下臺,下臺!”一群人在噓聲。
半支煙迎面飛來,連煙頭都還點著,與她的發梢擦肩而過,要是再偏一點,估計能把頭發點著。
頭回見到這太過刁蠻的場面,餘妍在心裡罵了一聲草,忍不住想扔下話筒直接跳下臺。
面前的光影一暗,江冶踢開易拉罐,大聲說:“繼續唱。”
又是一個飲料瓶,蓋子胡亂地擰了一半,拋過來的時候還在空中撒著液體。站在前排的人殃及魚池,澆了個透心涼。
快要飛到臉上的一瞬,江冶一把將那瓶子抓住,扔向牆壁,汽水炸開,白花花的雪沫漫天飛舞。
臺上表演的人跟臺下的聽眾互相鬥氣,這場面真是活久見。餘妍在這慌亂的場景中竟然找出一絲趣味。
“繼續唱。別停。”他重複道。
江冶脫了外套系在腰間,撿起一旁的吉他,技法華麗,給音樂加了一段獨特的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