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雖好,卻只能忍痛拒絕。
他深注美人的秀眸說,“沉香,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不能說。”
沉香心思聰慧,聞音而知雅意,迎著他的目光,“你有心上人了?”
既然話已挑明,桓林也不想再欺瞞她,如實的說,“是,是桓家少夫人薛鶯,我不能辜負她,對不住,沉香。”
沉香得他肯定的答複,秀眸黯然,輕嘆說,“桓林,你不想辜負她,就忍心辜負我,想留我在青樓,日日與那些紈絝公子強顏歡笑?”
桓林臉上微一抽動,心有些疼,但還是隻能硬著心腸,“沉香,我們,還是少了點緣分吧!”
“薛鶯真是令人羨慕啊!”
沉香凝視著窗外的夕陽,稍稍平複了內心的激動,似自言自語的說,“桓林,你願意聽聽我的身世嗎?”
桓林早對沉香的身世生了疑心,一個青樓女子怎麼可能和曾經迎娶過兩代公主的名門柴家是世交?怎麼可能與吐蕃大相論欽陵有切齒的仇恨?
他忙點了點頭說,“洗耳恭聽。”
沉香柔聲說,“桓林,我之前對你有所隱瞞,其實我真名叫慕容香兒,父親是慕容忠,祖父是慕容諾曷缽,祖母是大唐的弘化公主,我是吐谷渾汗國的嫡系血脈。”
桓林是大吃一驚,他雖然沒聽過吐谷渾和這麼一長串‘慕容’是什麼來歷,但既然能取到大唐公主,肯定是異族的皇族無疑,自己這個尼加拉瓜皇族是胡編亂造的,沉香卻是貨真價實的吐谷渾公主,比自個兒的身份不知高出凡幾。
但,她怎麼淪落到郿縣來了,還在青樓當起了名妓?
沉香也看出他眼神中太多的疑問,又說,“吐谷渾被吐蕃亡國之後,西域再無容身之地,我祖父帶著吐谷渾子民撤退到靈州,天皇、天後在靈州置安樂州,封我祖父為安樂州刺史。但我父親眼見吐蕃勢強,竟忘了亡國之仇,想勾結吐蕃吞併靈州之地,再西進關中,圖謀中原。”
“吐蕃要我父親送上我入吐蕃和親,才會發兵相助,父親竟然不顧親情,也同意將我送往吐蕃。還是祖母弘化公主知曉了父親的野心,連夜將我送離靈州,逃亡關中。因我祖母與柴老闆的祖上有舊,我便來投靠了柴老闆,當瞭如意坊的花魁。”
桓林聽著沉香的經歷,如同聽小說故事一樣,瞠目結舌的說,“那你祖父、祖母怎麼不直接修書天皇、天後,陳書實情?”
沉香說,“我祖父母已被軟禁,安樂州現在已是我父親隻手遮天,哪兒還會有訊息傳到長安?況且,父親是慕容一系的繼承人,我祖父、祖母也不能眼睜睜送他去死呢!”
桓林恍然,又問,“那你為什麼不去長安,直接面見天皇、天後?”
沉香神色黯然的說,“父親再可惡,也是我的父親,我怎麼能將他送上不歸死路?我祖父祖母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去長安告密,就是逼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回安樂州,就要被當做人質送去吐蕃,桓林能感受她在國仇家恨和血脈親情之間的痛苦掙紮,“所以你念念不忘向滅亡吐谷渾的論欽陵複仇?”
沉香黯然說,“說到對付論欽陵,大唐的戰神薛仁貴將軍不成,天皇、天後舉傾國之力西征,也是不成。誅滅論欽陵,複國吐谷渾,我都不報什麼希望了。我不想回安樂州,也不想去長安,就在大唐找個好人嫁了,過些清心寡慾的日子也很好。”
面對論欽陵這種幾近不可能戰勝的對手,沉香已陷入對慕容家、對吐谷渾的前景一片絕望之中,與其抱著不實際的幻想,還不如放下心中的枷鎖,過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沉香瞧了瞧桓林,又說,“當名妓也很好,至少能見識到大唐傑出的青年才俊,比如說,桓林你,是吧!”
桓林怔怔凝視著她,正容說,“將來,我說的是將來,若有機會,我定會宰了論欽陵,替你出一口惡氣。”
沉香根本就不信在這世上還有誰能在戰場戰勝論欽陵這當今天下第一名將。
桓林伸出左手的小拇指,在空中晃了晃,“沉香,我與你拉鈎立誓。”
沉香見他目光堅毅,神情肅然,遲疑片刻,還是伸出了手指,與他勾在一起。
桓林想著對她的愧疚,開出滅亡論欽陵這空頭支票不足以彌補,又說,“沉香,你願不願去曲江苑與韋環搭線?若是有韋家和曲江苑捧你,花魁大賽,一定能勝過霍惜玉。”
沉香苦澀的一笑,“桓林,你這算是在補償我,減少些對我的愧疚嗎?你的心,我領了便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我不屑施捨的愧疚。”
桓林尷尬的一愣,默然不語。
沉香想了想,又嫣然一笑說,“好啦!你想補償,我就接受呢!我盡快去曲江苑吧!”
桓林愣在當場,沉香故意接受補償,就是要減輕他內心的愧疚,還真是一個蕙質蘭心、善解人意的紅顏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