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林見她是一無所知,便將桓鐵在外院勾結孫家藥鋪,在食,醫兩塊大肆貪贓,還有四嫂被殺人滅口的情況如實的說了。
這些桓府的黑幕,芷茗是聞所未聞,此時聽得是花容失色,輕咬櫻唇說,“這些是真的?那你怎麼不告訴大管家?”
桓林凝視著她說,“大管家對桓府是忠心耿耿,又精明能幹,他不是傻子,怎會不知曉每年的支出裡藏著這麼大的貓膩?大管家是裝傻,因為,桓鐵在內院還有後臺,大管家不願意揭開這層黑幕,也是因為老夫人的想法,一旦揭開黑幕,我可以向你打包票,桓家的三個郎君裡肯定會有身敗名裂的。芷茗,我現在正在做的事兒就是清理桓家的毒瘤和蛀蟲,你信不信我?”
芷茗對桓家、對老夫人是忠心耿耿的,此時對桓林的話已信了十成,怔怔的望著他說,“桓林,我信你,但你和少夫人她....”
桓林說,“好妹子,你一個女婢還能管得了桓家郎君、夫人的事?你就不怕引火燒身?要惹怒了鶯兒,以河東薛氏的名望,還有她與韋家的關系,還不知在桓府掀起什麼風波來。我們來個折中之法,你讓我先行清理桓家的蛀蟲,若你發現我有半點對不起桓家,再去告密,行不?”
芷茗低頭咬著櫻唇,蚊語說,“桓林,對你和少夫人的關系我暫時保密,但你要答應我,絕不能做出任何有損桓家,有損老夫人的事兒。”
正如桓林所說,她一個府裡的丫頭怎麼管得了少夫人的一舉一動?何況還牽涉到已撩動她芳心的男兒桓林,事到如今,她已盡力而為,只能一再退讓。
桓林見終於說服了這個丫頭,欣喜的說,“ok!”
芷茗拭了拭淚水,又正容說,“桓林,搶奪折沖府的事,你還是不要牽涉其中。這背後的水深,你是鐵定沒命的,誰也保不住你。反正你臉皮厚,去向大管家卸了這擔子吧!”
這樁劫案也太過詭異,背後的水深,也正是桓林想問的,便虛心的向她請教。
芷茗見他毫不知情,就敢來趟渾水,輕嘆說,“桓林,你知不知折沖府的折沖都尉是誰?”
桓林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芷茗又說,“折沖都尉張崇,左果毅都尉張傑,都是當朝宰相張大安的兒子,而張大安是當今太子李賢的左膀右臂。”
下府折沖都尉,官銜正五品下,高於郿縣縣令正六品上的官銜;下府果毅都尉是從六品下,雖低於縣令的官銜,但在郿縣,已是高於郿縣縣丞韓坤的官職。
原來是郿縣折沖府的靠山是當今太子李賢,名副其實的太子黨啊!
之前桓林還以為是一起簡簡單單的軍人搶劫案,現在才知道,背後的水簡直深不可測,難怪沒一個執事願意來當出頭鳥,就只有自己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愣頭青,去猛沖猛打。
這才是郿縣縣衙不願繼續追查的真正原因所在。
得罪了太子黨,真的是死路一條啊!
桓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這個燙手山芋已當眾接下了,怎麼才能扔出去呢?
他追問說,“大管家怎麼就敢去惹這個有太子作後臺的折沖府呢?”
芷茗輕嘆說,“大郎君已與洗馬裴家,天皇、天後跟前的紅人裴炎的庶女成親,三郎君也正在與京兆韋家的庶女商議姻親之事,桓家,是與韋家、裴家在一條戰線上的。”
經芷茗一點透,桓林終於明白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京兆名門韋氏的女兒韋環將會嫁給未來的大唐皇帝,現在的英王李哲;而裴炎,乃是力主廢了太子李賢的朝堂重臣之一。這次韋家和裴家連成一線,是在為英王李哲爭奪太子之位。
而桓家,正好是與雙方都有姻親關系的橋梁,再加上桓老夫人有意無意想借助裴、韋兩家的勢力,給桓家撈取晉升的政治資本,所以韋家、裴家、桓家現在是結成了反太子李賢的統一戰線。
郿縣折沖府無緣無故搶奪桓家的錢財,並非為了貪財,而是對桓家站位的一種警告。
既然折沖府敢公然洗劫桓家的車隊,那證明李賢、李哲的太子之爭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雖然這場太子之爭的結果沒有懸念,李賢這太子遲早會被武則天給廢了。但在這之前,收拾自己一個小蝦米,甚至不需李賢、張大安開口,就是對折沖都尉張崇來說,也就是一個軍令的事兒。
這些隱藏在歷史迷霧的政治鬥爭,絕不可能事事記載進史書。太子李賢被廢,在歷史記載中就是簡簡單單幾句話的事,但牽涉的政治鬥爭是錯綜複雜。
李賢絕不是束手待斃的善茬,自身也擁有強大的實力,這場史書裡不到五十個字的政治鬥爭,在現實裡卻足以影響張家、裴家、韋家、桓家幾個家族,數萬口人的興衰榮辱。
換句話說,桓林雖然知曉歷史結局,但身處其中,根本不知會不會成為李哲登上太子之位墊腳的炮灰甲乙丙丁,就像已被杖斃的傻子炮灰劉善一樣。
芷茗見他默然不語,還以為他是嚇到了,“你現在知曉接下的什麼差事了?!”
芷茗的關切是毋庸置疑的,但要說當眾充了好漢,又出爾反爾去向劉幽求認慫,桓林自問做不到,自己臉皮雖厚,那是針對泡妞而言,一旦涉及到正事,那是有底線和原則的。
桓林搖了搖頭說,“這怎麼行?我這張老臉還往哪兒放?”
芷茗低聲說,“你這是拿命在賭!”
桓林沉聲說,“我不是官二代、富二代,唯一能拿出來賭的,就是這條命了,不然怎麼出人頭地呢?”
他說得言辭真誠,芷茗是無言以對,“我說不過你,你千萬小心,有不解的事可以來問我,不要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