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論如何,這日子難道不好過嗎?非要四處折騰?胤禟發現自個兒是愈發不瞭解老八這人了。
“呵,說來說去,不過是為的那口氣罷了!”比之老九的惆悵,一旁的董鄂氏卻是難得清明,一邊收拾一邊不忘出口諷道:“老八這人啊!別看面上待誰都和和氣氣的,實則心裡在乎的唯有他自個兒。但凡有一分為福晉兒子想的,就做不出這啟子要命的事兒!”
真以為撇幹淨沒有證據就真高枕無憂了,也不想想,皇家,恰恰是最不需要證據的。
“等著瞧吧!那府上日子還在後頭呢?只可惜了弘旺這孩子………”
董鄂氏不自禁搖了搖頭,胤禟卻是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九福晉所猜不錯,這些時日八貝勒府的日子委實不大好過。其實說來,一連被三代皇帝厭棄,卻還能茍延殘喘至今的,這八貝勒府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哎,聽說了沒有,睿郡……哎不對是親王府這兩日都在擺席子慶祝呢!哎,這可是親王啊,想當年這九爺沒差沒爵的,還是跟在咱們貝勒爺後面才………哎呦!”八貝勒府,一處假山後面,一名尖嘴猴腮的年輕內侍不由滿腹牢騷道,誰成想還沒說幾句,便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作死呢你!這主子爺們的事兒,哪還有你說話的份兒!”一位年長些的老太監不由警告道。
“唉,老哥哥饒命!小的……小的這不是實在憋屈嘛!”許是喝了點小酒,年輕男子只覺胸中有口悶氣實在不吐不快:“試想想看,聖祖爺前頭那些皇阿哥,如今最次的也是個郡王爺,手上還各個握著實權,就咱們府上這………”
“不瞞哥哥說,咱這出去門兒報上貝勒府都覺得沒個臉面!還有咱們阿哥爺,也是倒黴,昨兒個哥哥那是不知曉,外頭一個外八路的閑散宗氏都敢在咱們阿哥爺手裡搶東西。”說著年輕內侍面色不禁又苦了起來。
“你說咱們爺這些年都在想什麼呢!”
老太監難得沒有再說什麼,只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實話,年輕些的還好,他們這些從早前輝煌走過來的才不好受呢!
然而此時這兩人不知曉的是,不遠處,弘旺雙拳緊握,潔淨的石道上,依稀可見幾滴鮮紅的痕跡。
其後幾日,弘旺一直未曾歸府,然而可笑的事,數日過去,闔府竟未有一個主子察覺此事。弘旺早早沒了,幾位嬤嬤慌亂下倒是想求助福晉,然而此時郭洛羅氏哪裡有心思關心個不得眼的庶子,即便這是府上唯一的阿哥。眉間一縷不耐閃過,這會兒郭洛羅氏口氣更是帶著三分尖利,七分刻薄,刺耳地很:
“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奶娃娃一樣,能丟了不成?”
“可……可是………”一旁的嬤嬤剛想開口,說是自家小主子離開前神色很是不對。可很快便被不耐煩的郭洛羅氏不耐打發了出去。至於八阿哥所在的前院書房,那等地界兒,豈是他們這等奴才能涉足的?
這廂只得急得團團轉毫無辦法。
知鶴樓
一名面色蒼白的男子覆手站在視窗,一身鴉青色長袍襯得人愈發瘦削了幾分,然不論是腰間所飾著的雙魚環配,還是舉手投足所散發的疏散矜貴,都昭示著此人身份的不同尋常。
透過明澄的玻璃窗子,只見對方正靜靜地注視著另一頭一位情緒幾乎瀕臨臨界點的醉漢。
“世子爺!這都好幾日了,這位弘旺阿哥成日只曉得渾酒度日,想來也是沒甚出息的,沒瞧見連八貝勒府都沒出人來尋麼?”想必是知曉這位爛泥扶不上牆的,也不曉得自家主子費心佈置這些有何意義?
小錢子撓撓頭,委實有些不得其解。
“怕什麼,只要身份在這兒,不聰明也有不聰明的用處。”青衣男子淡聲道。
“啊!哦………”小錢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可爺咱們府上同八貝勒府近日也沒什麼交集吧!”一個註定破落的貝勒府罷了,哪裡值得他們世子爺操心。要他說,有這心思還不如想想旁的。要知道當今萬歲前幾日開恩,可是親賜了他們爺日後可不降等承襲郡王府,這不比那位小貝勒強多了。
可見不論郡王爺態度如何,宮裡還是最看中他們爺的。
對身旁內侍的不解,男子只淡淡地笑了笑便不再開口。就是因為當今仁德寬厚,有些小道之事還是由他們這些人來做才好。酒樓對岸,弘旺幾乎半個身子都伏趴在酒桌上,桌案四周,盡是摔的稀碎的酒壇碎片。通紅的眉眼,緊緊攥著的拳頭,不需多看,便能瞧出對方眼中的憤恨之意。
“八叔啊八叔,不知接下來侄兒送的這份禮物,您可曾歡喜?”
不知想到了什麼,男子唇角微微勾起,最後看了眼某人,很快便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