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打小活潑,初入永和宮那會兒就時常往他跟前湊。只小孩子,尤其是胤禎這種被寵大的小孩,常日裡總是又熊又欠,吸引人注意的法子也極端可氣。起碼對於當時的性子敏感又驕傲胤禛來說。不是朝他丟皮球,就是將他寫好的功課弄得一團糟,不比十三,整日乖乖巧巧地。偏這麼個熊地不能再熊地孩子,卻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額娘近乎所有的偏愛………不知不覺間,他在十三身上花的時間就愈發多了起來,而十四也愈發陰陽怪氣,每每見他冷著臉總要來刺上一刺。
這些年裡,胤禛不是沒有想過,不論皇額娘也好,十四也好,倘他當時能多一份耐心,不要時時刻刻做出一副紮人的模樣。
“皇阿瑪您已經很好了………”親手將沏好的熱茶捧過,升起的白汽氤氳了那人的面容。弘曦幾乎可以想象的到,一朝變故,養母去世,被親額娘拒養。諾大的皇宮之中,入目卻無一個蔭蔽之所。一個才十來歲的孩子是如何將自己裹在厚厚的殼子中,冷眼看著親額娘那頭母慈子孝。面上卻要挺直著脊背,披著一身硬刺維持自個兒僅有的尊嚴。
未刺人,先傷己。
良久,只聽禦座上那人輕輕一嘆。罷了,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而後這些時日,弘暉同弘曦彷彿約好一般,隔三差五地便要過來陪著自家阿瑪,或執棋對弈,或單純的過來蹭個禦膳。一回兩回便罷了,時間久了,胤禛哪裡能不明白什麼。隨手擱下手中的奏摺,胤禛心下慰帖地同時不由有些啞然失笑。
兒子這是把他當什麼人了,泥捏紙塑的嗎?這些年雍正爺夫妻和順,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德才兼備,小小年紀便能為父分擔。最疼愛的兒子能耐孝順。時常還能同自家二哥手談幾局,如今江南這一心腹大患又去了七八。
這些年下來,如潺潺而過的溫水一般,便是再冷硬的倒刺都泡軟活了幾分。於如今的胤禛,除去太後離世有些傷懷,曾經的一切再如何也左不過一聲嘆息罷了。
不過這些貌似矯情的話咱們雍正爺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的,見自家兒子成日帶著大孫子巴巴地往宮裡跑,想法子教他開懷,胤禛也就樂得冷著臉不多話。
“皇阿瑪,您在這樣,小心三弟日後知曉了………”禦書房內,弘暉不緊不慢地落下一子,方才幽幽道:“怕是要氣狠了!”
對面的胤禛輕睨了對面一眼,看也不看直接落子道: “哦,那你這當兄長的早早發覺了,怎麼也不提醒一下?”
一局畢,兩父子默契地沒有再提。
可憐被蒙在鼓裡的弘曦這會兒還在悉心教導自家胖兒子:“你皇瑪法這些時日心情不大好,記得乖乖聽話,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氣知道嗎?”
暖閣內,永珩擺弄著手裡的積木,聞言有些詫異地看了眼自家阿瑪,不知想到什麼脆生生地到了句“知道了,阿瑪!”旋即眼珠子轉了轉:“那阿瑪您上次說的汽車模型?”
“知道了,改天給你。記得阿瑪說的話,知道嗎?”輕點了小家夥的頭,弘曦沒好氣道。
“知道啦!”得到了想要的玩具,永珩聲音都響亮了許多。好吧,看在玩具的份上,他就不跟阿瑪說,前些時日,他跟皇瑪法玩的可開心了。
一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真相的弘曦“…………”
十四爺回京並未掀起太多波瀾,如今皇帝聲名在外,又大權在握,經由江南一事,本來有些幹癟的國庫迅速膨脹了起來。這位好不容易不那麼折騰他們這把老骨頭了,不過一個過氣的阿哥罷了。回來就回來唄,誰都犯不著在這節骨眼兒上尋這位的不自在。
女眷這頭有著清媛時不時的幫襯,十四本就是帶兵的好料子,如今又一改往日的輕率驕橫,倒是很快在京中立了起來。便是以前頗不對付的老九,這會兒兄弟倆也能一道喝杯小酒。要說這其中唯一尷尬的,就要數老八了。
老爺子留下的兒子都不是笨人,只瞧老四如今這態度,當年行刺一事,怕是另有隱情。再看看這位甫一回來,便同這位針尖對麥芒的,眾人暗自砸吧一下,心下不禁各有思量,只行動間莫名又離那位遠上了一些。
這手段,嘖嘖,也忒狠了。
迎著眾兄弟猜忌提防的目光,老八面上溫言以對,私下裡眉心上的褶皺都多了幾分。加上還要應付愈發焦急的弘歷,整個人身心俱疲,因而沒能注意到,自家兒子愈發陰沉冷漠的目光。
雍正七年就在一片暗流中緩緩而過。第二年開春,冰消雪融之際。海岸上,數十艘大船緩緩駛進,在海上漂泊了將近兩年的直郡王一行在這一刻終於踏入了故土。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17~20221215 00:52: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橫濱路人魚骨 5瓶;呦呦鹿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