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殫精竭慮,不惜虛耗己身,一方肆意揮霍,眼中瞧不見半分危局。這曹家………半響,弘曦緩緩搖了搖頭。
其後幾日,所有人好似瞬間便繁忙了了起來,弘曦這兩日跟著自家九叔每日造訪各大紡織處,詳實記錄為日後的工作做準備。胤禟更是大手一揮,將織造府附近數百畝空地全都高價買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數座適合養蠶的高山。眼瞧著大筆銀子流出,哪怕不是從自個兒口袋,弘曦依舊忍不住心口抽疼:
“我說九叔,要不咱還是多少悠著點兒,您這般豪擲千金,就不怕一朝虧得底褲都沒了?”
“九叔可別忘了,您還有好幾個格格沒出嫁呢?”眼瞧著對方手起筆落,一張張合同很快便疊做一團,弘曦總算忍不住開口道。
輕撇了對方一眼,胤禟雙手環胸,對著弘曦一臉高深莫測道:“知道做生意什麼最重要嗎?”
“是什麼?”弘曦下意識道。
“是先機。”胤禟輕哼一聲道。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倘都若侄兒你這般,九叔我還發什麼財,再說了………”伸手在對方胸口上拍了拍,只見胤禟一臉信任道:“有侄兒你在,總歸不會虧到叔叔我的,不是麼?”
弘曦“………”雖然但是………哪怕對自個兒的計劃有信心,然而看對方這瘋狂砸錢的架勢,弘曦依舊禁不住嚥了口唾沫。須臾間,最後一份合同也很快落筆,弘曦剛想說什麼,卻見不知何時,一旁的弘晝也悄默默地湊過來:“九叔說的是,三哥做出來的東西什麼時候虧過,要也不加侄兒一份兒?”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烏木色匣子:“嘿嘿,侄兒不才,總共就這麼點兒零花錢,還望九叔三哥莫要嫌棄………”
“嚯!”粗粗看了匣子裡的數目,弘曦不由多瞧了一眼一旁嘻嘻哈哈,整日沒個正行的弘晝。心道怪不得會讓這貨來戶部當差,看來皇阿瑪平日裡雖面上不顯,但不得不說,對幾個兒子瞭解還是蠻透的。
反倒是一旁的胤禟沒甚反應,神情極其自然地將銀票收了起來。試問宮裡出來的孩子,有哪個是真沒腦子的?
“放心,叔叔我決計不會虧著侄兒你的!”
“小子不才,日後兒子閨女的嫁娶銀子就全賴九叔了?”弘晝咧著嘴一臉高興道。哪怕兒子女兒這會兒連個影兒都木得,也不妨礙對方時不時拿出來溜溜。
幾人這幾日行蹤並未過多遮掩,虛虛實實反倒讓暗中窺伺的眾人摸不著頭腦。瞧睿郡王這大手筆,難不成當真是過來擴大産業不成?
不拘旁人怎麼想,弘曦幾人依舊我行我素,倒是給尚在府中的曹顒爭取了些許時間。
然而江南官場上極度錯雜的形勢,還有曹家人的短視已然超出了弘曦幾人的預料,這一日,弘曦一行人前腳踏入別院,便聽小廝跌跌撞撞來報:“不………不好了,曹……曹大人他………”
幾人對視一眼,衣裳尚還沒來得及換,便起身往織造府走去,一路走來,只見眾丫鬟們早已亂做了一團,假山樹下,池子旁邊處處可見三三兩兩聚做一堆,細碎的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連素來不愛講規矩的弘晝都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曹家,也太沒規矩了些………
幾人到時,諾大的秋蟬院裡裡外外早圍滿了人,或真或假的哭聲不絕於耳。及至裡屋,撲面而來的脂粉香味更是燻的人頭暈。看著躺在床上一臉蒼白,呼吸急促的曹顒,弘曦不由得皺了皺眉。
倘他沒記錯,眼前這人本就心肺不好……
一旁的玉衡適時開口道:
“還請各位先行離開,我家王爺同曹大人有話要說。”
弘曦的命令,自是無人敢違背。哪怕心有忌諱,一群人仍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屋子。
眾人目光都在床榻之人身上,幾乎沒人注意到的是,臨行之前,二太夫人垂在衣袖下的手指止不住微顫了顫。
一旁的曹碩微微垂眸,遮下了眼中的輕諷之色。
“殿下………咳咳咳………是奴才……奴才無用,沒能保住………保住……”見弘曦過來,尚在迷濛中的卻是陡然睜大了眼睛,不顧已經強弩之末的身子,掀開被子便要起身跪下。
嘴巴張張合合間,眼中已是一派絕望。連面上,都多了些許灰敗之色。
哪怕聽不清眼前之人說了什麼,弘曦仍舊很快明白了始末。失望許是有的,但也不至太過,不拘弘曦還是胤禟,都不是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的主兒,何況有了早前的冊子,情況到底明目許多,然而之於眼前之人………
弘曦清楚,沒了這將功補過,曹家上下的累累罪行不說旁的,以他對皇阿瑪的瞭解,起碼三代以內,想要科舉卻是無望了。
很明顯,眼前之人也是明白這一點的。床榻上,只見曹顒瞪大著眼睛,怔怔地看著床頂。此時此刻再沒人比他更加清楚,曹家子孫最後希望,竟是在他手中付之東流………
吩咐太醫好生照顧,弘曦幾人並未停留多久。只臨走前,曹顒似是下意識地拉住了曹碩的袖口。
“堂兄………”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昏暗的房間內,一室寂靜,良久只餘曹顒沙啞著嗓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