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座之上,胤禛遲遲沒有說話,弘曦則略有些擔憂地看了對方一眼。因著良種一事,弘曦同眼前之人倒也算地上有幾分交集。
除去些許書生意氣之外,這人倒也算的上難得心思清明之輩。若說對方信口開河,隨意誣陷,弘曦是萬萬不會信的。
果然,下一瞬,只見來人上前一步,將懷中硬幣厚度的賬冊恭敬呈上。
“回陛下,臣膽敢對天發誓,方才所言絕非心口開河之舉………”郎佳玉平雖意氣了些,然能得胤禛青眼,自然不是那等魯莽之輩。心知所彈劾之人權利滔天,哪裡又會大沒把握的仗?
一側的隆科多見狀眉心一跳,他自認做事隱蔽,素來不願授人以柄,但是旁的人呢。突如其來的,隆科多隱約有些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只見胤禛眉間驀地沉了下去,旋即將手中的重重賬冊掃下,:“隆科多,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胤禛的聲音既低且沉。
被丟下的賬冊又好巧不巧正砸好在隆科多臉上。常言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般情境下,便是猖獗如隆科多也未有躲閃。須臾,便見對方眼尾處隱隱滑過一絲紅痕。
足以見殿上之人怒氣之重。
眾大臣見此,不由嚇了一跳。震驚的同時心裡不由好奇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萬歲爺如此勃然大怒?探尋的眼神不由在兩人之間掃過。
打從入了康熙爺的眼,隆科多這些年不可謂不順風順水,哪裡受過如此屈辱。強忍著滿腔忿恨將腳邊的冊子撿起。瞧著眼前熟悉的字跡。
只一眼,隆科多便隱約明白了什麼。
惱怒四兒行事不謹的同時,心下也不由疑惑,這種東西哪怕四兒再過疏漏,他一個小小的禦史大夫,無權無勢又哪裡能尋來這要命的東西?
莫不是?微微抬眸,看了眼禦座之上,隱隱含怒的雍正,隆科多心下多種思緒交雜過,出口下意識謹慎了起來:
“回萬歲爺,奴才冤枉啊!”重重地跪在地上,隆科多失口否認道:“奴才自入仕以來,為先帝為陛下,無不傾力而效。陛下………”說罷,只見眼前之人重重俯首,微微霜白的鬢發帶著難以言喻的無奈與悲愴:
“現如今不過一本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冊子,陛下便要這般折辱於奴才嗎?”
“陛下啊!”只聽來人聲嘶力竭道。還別說,這麼一來,還真叫不少先帝遺臣生出了些許兔死狐悲之感。
禦座之上,胤禛眯了眯眼,這隆科多,果真不是省油的燈。“佟卿多慮了,朕未有此意。”然而話雖如此,視線卻緩緩落在了另一側,躬身而立的年輕臣子身上。
郎佳玉平很快又上前一步:
“佟佳大人方才所言,請恕玉平不能接受。”微微勾了勾唇,只見這位年輕的狀元郎突然意味深長道:“蓋因為這本冊子,乃是令公子所贈之物,而並非大人口中來歷不明。”
什………什麼!話音剛落,大殿之上,眾官員們不禁驚掉了下巴,連一旁的弘曦都不由嘴巴微張。大殿中央,隆科多面色驀地由青轉黑,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見一旁的郎佳玉平緩緩伸出手。
只見一張骨節分明的手掌之上,赫然是一塊兒通體幽碧,其形若鯉的玉佩。
“令公子尋來之時,雖面上做了些許遮掩,然陌生之人,給的又是此等要命之物,微臣人小力微,早前又受了大人諸般手段,哪裡敢掉以輕心。不瞞陛下,此方玉佩便是微臣趁對方更衣之際,留下的憑證之一………”當然對方必然不會大大咧咧帶在外面招人眼,郎佳玉平能發覺,還是意外使然。
說來也是好笑,那嶽興阿之所以隨身將這塊兒寶玉帶著,不敢隨意放置府中,還是託了那位李側夫人的福。
“奴才雖眼拙,不識什麼好物。”郎佳玉平微微躬身,帶著些諷刺道:“卻也知曉,這材質怕是並不多見………”
“那是自然,倘本王沒瞧錯的話,此佩應為先帝所賜,乃緬甸特供之物。”一旁的老九突然開口道,論起眼力,在場之人加一塊兒也未必及的上這位。
睿郡王既然發了話,那約莫不會做假。眾人目光瞬間便意味深長了起來。這麼些年來,隨著李四兒的猖獗無忌,肆意外出飲宴,風頭盡出,隆科多寵妾滅妻的名聲也幾乎到了紫禁城人盡皆知的地步了。只是誰能想到,連親兒子都能背刺………
而這會兒,諸般證據之下,隆科多此時的臉色已然不能再難看了。
嶽興阿初初被帶入殿,便感受到一股幾欲將人吞噬的目光,下意識的,嶽興阿身子抖了抖,臉色幾乎瞬間便蒼白了起來。
一身單薄的青袍將人襯得愈發瘦削了起來。
眾大臣見狀不由又是一陣搖頭。
好歹嫡長子呢!怎生這般畏縮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