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阿瑪,以上資料俱是兒臣親眼目睹,斷無半分造假之可能………”頂著自家阿瑪幾乎能灼傷人的目光,弘曦言語篤定道。
哪怕已經有了心裡準備,聽到弘曦確認,胤禛還是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北方不比江南水鄉,哪怕當年先帝力排眾議引江南稻種至北方,然即便精心伺候,臨到終了,一畝所得不過一石之數。哪怕後來諸般推進改良,成效比之原先也不過多了二三成罷了。
而如今,胤禛幾乎魔怔般盯著眼前的數字,將近三倍的産量………便是江南魚米之鄉,最最上等的良田,怕也難有此成果………
而這些意味著什麼,再沒有人比眼前之人更加清楚………
窗外,不時傳來幾聲蟲鳴之聲,若非此時天色以晚,胤禛簡直恨不得立時前往………
飲下一杯半涼的茶水,四爺發熱的頭腦方才冷靜了些許,如珍似寶的翻閱著眼前的冊子,還不忘對底下的兒子招手道:
“弘曦過來,給阿瑪好生講講,冊子前頭這些所謂原理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弘曦“………”默默地看了眼外頭已經全沉下去的天色,再看了看眼前神色興奮的阿瑪,得了。
今兒怕是沒得睡了………
嘆了口氣,弘曦認命似的走了上前。
夜半十分,禦書房內依舊亮若白晝。從最簡單豌豆講到稻穀,性狀表現講到基因控制,然後又是種種機率組合。因著涉及良種之故,四爺可以說將求真精神發揮到了極致,分分鐘化身十萬個為什麼。好在弘曦這十幾年同謝子奕確實沒少研究,理論基礎早已經不是中學課本上那些個粗泛的原理………
如何催化良性變異,如何雜交育種,弘曦幾乎可以說頭頭是道………
然而即便如此,弘曦還是低估了現代生物對於純種古代人的沖擊。被迫接收了一腦子基因性狀,胤禛怔怔地坐在原地,許久回不過神兒來。
良久,第三聲更響之時,只聽眼前之人面色沉重的嘆了口氣:“世間之奇之妙何其多矣,朕自問博覽群書,卻原不過滄海一粟,坐井觀天罷了………”
夜裡,弘曦自是歇在禦書房,隔著一道屏風,臨睡下弘曦前似是還能聽到內側之人不斷輾轉反側的聲響。 “皇阿瑪,明兒還要去莊上檢視,您還早些歇著吧!”
隔著厚厚的屏風,只聽身後之人淡淡地嗯了一聲。
第二日明明恰逢休沐,然天還未亮,胤禛便已經穿戴整齊,見榻上之人睡得香甜,想到昨日,到底沒有出聲打攪,只對著一旁的蘇培盛輕聲吩咐道:“讓外頭奴才都輕著些,莫要打擾到三阿哥。還有………”頓了頓,又聽來人道:
“傳令怡親王,張廷玉,還有馬齊等一眾內閣大臣入宮覲見………”
偷偷瞧了眼軟榻上睡得正香的弘曦,蘇培盛也敢不多問,領了旨意便忙不疊地退了下去。
等弘曦再度起身之時面對的便是一眾探照燈般的目光。雖不知曉萬歲爺緣何興師動眾地詔了一眾重臣,但如今看來,想必同眼前這位脫不了幹系。
想到這位早前的豐功偉績,幾位目光微凜,神色也慎重了許多。
“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沒有理會眾大臣的眼神官司,見弘曦收拾妥當,胤禛便再難等下去了。當即大步當前,極是利索地往外間走去。細看之下,步履之間竟還有種迫不及待之感。幾位大臣互相對視一眼,心下各有思量………
胤禛身後,對於必行的目的,十三從始至終未問一詞,只如往常般同弘曦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聖駕出行,本就聲勢浩大,更何況此番胤禛並未有遮掩之意。明黃色繡有五爪金龍的禦攆之前,一排排穿戴齊整的鑾儀衛在前開道,朱紅色的大旗隨風獵獵作響。
幾乎雍正等人前腳剛出城,後腳八爺等人便得了訊息。書房內,胤禩眉間微皺:“老四一向低調,平素最是不喜此等奢靡擾民之事,怎麼今日這般反常?”
一瞬間,胤禩心下閃過無數念頭。
很快,出門打聽訊息的何卓便走了上來:“殿下,聽玄武門當值的兄弟所說,昨兒昭慧郡王臨到黃昏方才神色匆匆的進了宮,一直到今早都未有出宮的跡象,也就在今日一早,陛下便宣召了內閣重臣………”
當今這般反常的舉動,用腳指頭想,必然跟那位脫不了幹系。
“是他啊!”呢喃著弘曦的名字,胤禩心下,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去,再派人打探。”壓下心頭的慌亂,胤禩斂眉吩咐道:“本王要第一知曉,當今這葫蘆裡究竟是賣的是什麼藥?”
“是………”何卓很快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禦駕也在京郊的一處看似平平無奇的山莊之前停了下來。
行走在一片金燦燦的田野之間,眾官員們倒是愈發摸不著頭腦了,畢竟大人們養尊處優慣了,這些田地裡的“小事”自是知之甚少。唯有一旁的張廷玉,瞧著眼前似是比一般稻穀更大,也更飽滿的穗子,眯了眯眼。
如果當真如他想的那樣………
那可真是,看了眼前方神色如常的弘曦,張廷玉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