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還是先去趟宮裡瞧瞧!”思來想去,弘曦還是決定去探探老爺子的口風。
禦書房
弘曦來時天色已然不早了,禦書房的燈卻依舊亮堂著,對於自家孫兒的到來,康熙好似並不如何意外,隨手將一道密摺扔去,頭也不抬道:
“自個兒瞧瞧吧!”
一旁侯著的李德全忙搬來座椅,弘曦當下也不客氣,接過摺子便趴在椅子上看了起來。
春日裡最是容易犯困的季節,殿中燃著地紫藤香在此刻尤是清冽,帶著春日雨後松柏泥土的純淨氣息。然而這會兒弘曦心情卻並未因此好上半分。
“江寧織造,曹寅………”怨不得會有如此能力手段,弘曦不自覺抿了抿唇,抬頭看向禦座上那人。 “皇瑪法既知真相如何,又為何,為何………”
剩下的話弘曦說不出來了。其實有什麼好問的呢,左不過是權利場那些權衡利弊之流。
見他如此,上首康熙輕輕搖了搖頭:“曹寅,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什麼叫就在這幾日了,猛地聽到這個,弘曦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瞧見上首老爺子眼中幾不可見的惆悵之色,方才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他倒是挑的好時候!”猛吸了一口宮侍遞上來的果汁,弘曦終究忍不住輕哼道。
只這樣一來,怕是此番真相愈發見不得光了,不說那位同皇瑪法多年君臣情宜,就說這暗折的來源,往心腹重臣身旁安插探子雖是上位者的固有手段,可終究不可堂而皇之的明言在外,尤其在這人即將瀕死之際。
越想弘曦越是憋氣,忍不住往前湊了幾步:“皇瑪法,那子奕呢!瑪法您可是綱乾獨斷的聖明之主,在您治下,總不能眼睜睜瞧著忠義之士無辜蒙冤吧。”
“就你會拍馬屁!”睨了眼弘曦,老爺子方才開口道:“謝子奕看顧物資不利,即日起免去職位,歸家反省。”
“啊!怎麼這樣啊!”弘曦猛地跳了起來,面上不爽絲毫不做掩飾。
康熙手下微微一頓,到底還是出口解釋道:“不說寧安一事如今“證據”確鑿,只單說江南一案實際牽扯進去之人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人同京師關聯密切…………”
這還用想,只看這回迫不及待跳出的那些子人,弘曦心下隱隱發涼。
“官場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能幫他這一次,難不成還能次次如此!”放下手中的寫好了的絲帛,老爺子這才抬頭看向弘曦:
“倒不若緩上些許時日,待風頭過了些再行起複不遲………”
說到底,於謝子奕其人康熙無疑是欣賞的,君子之道,明澈守身,這世上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然而這點子欣賞與江南甚至朝局的安穩相比又實在太輕了些………
甚至老爺子如今之所以肯做下如此承諾,大多還是看在自家孫兒的面兒上。
弘曦不傻,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當下也不好在做糾纏。只想到那曹家,心裡依舊憋著口氣兒,恨恨地朝著臺階兒狠踢了一腳: “那曹寅也真夠可以的,連親侄兒都這般狠心絕情!”
心腹重臣被罵,禦座上的康熙倒沒有生氣,反倒好笑著搖了搖頭,在手中摺子上狠狠打了個叉:“曹家這些年瞧著繁盛,其實大多不過曹寅一人勉力支撐罷了,他那兒子曹顒倒是還有幾分眼色,可學識能力同其父差的太遠,論狠勁兒又不及那曹碩半分………”頓了頓,康熙不乏有些感慨道:
“為了曹家,子清這些年也快些將自個兒給熬幹了………”
想到早前江南碰上的那些個曹家人,一個個遊手好閑也就算了,偏那眼睛都要朝天上長了,一應行事比他這個正經皇孫都奢侈。
“值得嗎?”
弘曦不由問道,一個內裡已然腐爛的家族,值得對方不顧血肉至親,熬幹了心血去撐著嗎?
“值得嗎?”
彌留的這一刻,看著滿屋子滿腹鬼胎的眾族老,曹寅同樣在心裡問道。知曉這些人什麼心思,曹寅也不多說什麼,只淡聲道: “咳咳………早在前幾日重症之時,子清便已上奏陛下,聽萬歲爺的意思,我去後,江南織造一職便會由阿顒接任………”
“什……什麼!”曹氏族長率先忍不住跳了出來:“阿顒方才及冠沒多久,如何能當此大任,子清莫不是糊塗了吧!”
“是啊,雖同為江南織造,可這權多權少可是大有不同,阿顒年紀輕輕,到時候被人稀裡糊塗架空了都不知曉。”又一族老義正言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