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摘下一根迎春花枝條,折成花環的形狀。花期已過,徒剩翠色的細葉。
“幫我戴上。”我將枝條遞到曹襄手中。
枝葉輕輕落進我的發梢,曹襄低頭凝視我。
“弟弟,你真美。”他說。
片刻後,他俯下身來,扣住我的腰,輕柔的吻落至我的眼角。
“別哭。”
“哼,我怎麼可能會哭。”我輕笑著偏過頭,拼命試圖眨去眼前的霧氣。
下顎被挑起,溫暖的唇齒相接,對方灼熱的陽鋒隔著衣料抵上我的小腹。
“去我房間。”
“好。”似乎正等著我這句話,他一把扛起我,朝內院走去。
長平侯府來了位不速之客。其實自從搬進新宅邸,訪客未曾斷絕,只是我著實沒有預料到這位的光臨。
“韓說?”我欣喜地望著二舅身旁這位身著輕甲,風塵僕僕的棕色卷發青年。
“要叫韓都尉,”二舅糾正我道,“人家現在升為騎都尉啦。”
“韓都尉要在府裡住一段時間。”將馬匹交給家僕,二舅轉身接過韓說的行李,“去病旁邊那間空著,你先暫且歇腳。我這裡地方小,委屈你幾日。”
頭兩周韓說一直沒有現身,他的隨身包裹靜靜地躺在廂房的地板上積灰。二舅也不在府中,直到這天我去宣室殿,碰到門口興高采烈的東方朔。
“董偃被從北宮趕出來,回館陶公主府嘍。”他一副喜不自勝的表情。
我好奇道:“你和董侍中到底有什麼過節,如此似海深仇?”
“賢侄難道不知?他差點佔了你宣室殿的位置!”東方朔激動地手舞足蹈,“要是他真的佔了你的位置,臣為何還傻呆呆地在這殿前站崗,臣不如去玩臣的射覆。”
“是啊東方大夫,叫你當郎官確實屈才了,射覆玩這麼溜,為何不去當賭徒。”丟下這句話,我轉身進殿,留他一個人在殿外大呼小叫。
“小隱隱於市,臣乃真君子,這叫‘大隱隱於朝’!”
“陛下一定要建朔方城嗎?真的有必要嗎?對咱們大漢朝的百姓有益處嗎?”左內史公孫弘跪伏在天子面前,痛心疾首,“先秦曾經發三十萬人在北河築城,但最終沒能建成,這一放棄,就是前功盡棄,勞民傷財哪陛下。”
“朕如今手握匈奴五千戰俘,以及河朔四部數千民眾,百萬頭牲畜,只需要發十萬軍民建設城池,不缺錢也不缺人。”天子揉了揉眉心,“當年公孫愛卿極力反對通西南夷之策,可中郎將司馬相如還是排除萬難,成功清通蜀道,建立邛、莋、蒼耳等郡縣。有了治蜀的經驗,朕對這次建設朔方城的計劃非常樂觀。”
“但是陛下,這次提出築城計劃的大夫主父偃卻並不曾有過築城的經驗。”公孫太傅頻頻搖頭,“要在邊境上建城,就一定會犧牲許多百姓的性命。始皇帝修築長城,勞役繁重,累死數萬人,所以才有孟姜女哭斷長城,秦國力從此大減。因此,還請陛下聽臣一句勸,建朔方城之事,謹思慎行。”
“公孫愛卿,孟姜女的故事,始終只是個故事。”面對眼前頑固的老先生,天子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公孫太傅悻悻離去。
“去病,你怎麼看。”
“啊?”天子突然叫我的名字,我被問得一愣。
“你來說說,朔方城該不該建?”
“回陛下,臣鬥膽直言,臣不同意公孫太傅的觀點。”
“哦?說來聽聽。”天子饒有興致地望著我。
“建朔方城是我們推進戰線的大好時機。”這個結論,我剛剛盯著地圖就已經得出來了。我起身,從牆邊桶裡抽出一柄長杆,點向宣室殿正中懸掛的,從天梁殿拓過來的那副輿地圖。
“這裡是陰山古道,這裡是蒙恬所築之秦長城。秦長城曾經發揮過它的巨大作用,只因多年戰亂,年久失修,匈奴乘機毀壞城牆,長驅直入,一直打到太原,燒殺搶掠,邊境線上民不聊生。”
提到太原,陳宣的臉在我眼前一閃而過。
“不急,先歇會兒再說。”天子接過宦者奉上的水碗,遞到我手裡。
“咳咳……”我接過水碗猛灌幾口,重新平複心緒,在漢匈邊境線上畫了長長一道凹弧,“這麼多年來,我們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長久地防守像隴西、北地、上、雲中這一條綿延千裡的弧形邊境,因為一旦我們退卻,匈奴便可越過上郡,直攻鹹陽,長安城必將再次告急,屆時,犧牲的就不僅僅是邊境線上的百姓,而是漢中平原內千萬生靈。”
“還有麼?”
我在河朔草原外面又畫了一道凸弧,“臣認為,在古道以南設立朔方郡、五原郡,以及在邊境線頂部這裡建立朔方城這種堅固的軍事堡壘作為長安的第二道屏障,既合理又必要。一旦竣工,我們就不再需要在整條北境線上分佈駐軍,而只需要戰時往朔方城緊急增援即可。”
天子贊許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