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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在衛府門口停住,新郎官二舅將披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扶下花轎,邁入正廳時,所有人立時怔住。
夫家長輩尊位上,坐著一位身材高大,玄冠素服之人。
不期而至的天子今日連趕兩場酒席——他剛從長安城內的汝陰侯府,即皇姊平陽長公主同汝陰侯夏侯頗的大型婚宴上偷溜出來。
因為巫蠱的事兒,內宮很長一段時間被侍衛層層保護,如今長安城解除戒嚴,閑不住的帝王得著機會就撒丫到處竄。二舅回衛府為兄長和嫂嫂服喪盡孝,將我託給天子照顧,不過,私以為需要照看的人並不是我,而是離開二舅後無頭蒼蠅似的天子本尊。
衛府上下一陣雞飛狗跳,蘇伯父手忙腳亂地遣散了已備好的流水席,打發走賓客,只留下相熟之人。幸好本就是小規模婚宴,受邀人士並不多,天子這次識趣地自帶侍衛,並做了低調收斂的裝扮,未見過龍顏之人乍一看,不過是一名衣著普通的長安公子哥兒。
當儀者唱出“送入洞房”時,天子的眉間連跳數下。他的目光始終緊緊追隨著那個攙扶著佳人的紅色身影,看著那個身影低頭,彎腰,同身邊的新娘一起緩緩叩拜在自己面前;看著他們夫妻對拜,飲下交杯喜酒。
當他抬頭目送二人離去時,身影剛好回過頭來。空氣中一瞬間劇烈波動,然而很快歸於平靜。
“長兄如父,遺命難違。況且,陛下至今膝下尚無皇子,這都是臣的錯,臣不能再耽誤陛下。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恩準臣的這門婚事。”確定婚期前,二舅跪在天子面前,伏地叩首,聲音起初微顫,結尾卻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堅決。
這半年來,一個困在宮裡,一個忙於宮外,天子與二舅見面的時間忽地就少了許多。生活軌跡一旦産生分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悄悄發生微妙地變化。
二舅扶著新娘進了裡間。天子杵在原地,望著那對新人消失的拐角。
“好一個‘江山社稷為重’。”薄唇輕啟,帝王輕嘆。
“請陛下為這對新人的繼子賜名,圖個吉祥。”蘇伯父試圖轉迴天子的注意力。
我瞪著蘇伯母臂彎中那兩只朝我揮舞的小胖手。橫在天子和二舅之間的是蘇葭,橫在二舅和我之間的還有一個——大難不死的表弟衛宣春。
天子收回目光,沉吟良久,緩緩道:“長君同蘇氏一對伉儷鴛侶,以身擋箭保護幼子,此等深情,可歌可泣,朕特賜衛氏外甥一個‘伉’字為名。”
“有情人終成眷屬,衛小公子緣何悶悶不樂?”主父偃端著兩杯酒走近躲在角落裡的我。平日裡宣室殿低頭不見抬頭見,今晚這位同僚倒是頭一回主動找我搭話。此人如今是天子面前的紅人,官職一升再升,整日錦衣華服,當年被一個垂髫小兒綁了丟回膠東國去,此等奇恥大辱他怎會拋之腦後。
“我的心情,與你無關。”我試圖躲開他,卻被已經醉趴在酒桌另一側的蘇武擋住去路。
“衛小公子的脾氣,還是像從前一樣火爆呵。不過,你的眼神倒是將你的憂鬱出賣幹淨。”主父偃順勢靠過來,遞上一隻酒杯,“不如咱們碰一杯,從此冰釋前嫌,如何?”
“主父大夫抬舉了。”我拂去他搭在我腰間的手。
主父偃居然主動提出釋嫌,我很驚訝。更讓我訝異的是,我以為我將心事隱藏得不留痕跡,不料還是被個外人一眼瞧了出來。
二舅如今娶回二衿娘,附帶拖油瓶表弟衛伉,原先屬於我的這份來自二舅的獨寵,就好比將我最喜歡的禮服,唰唰割成幾片布條,每人分了一片走。已經半年沒人教我清晨舞劍,沒人同我在夜裡一起仰望星空。夏季的夜晚,我獨自一人坐在空蕩寂寥的庭院裡,看朱雀緩緩移過天際,看天狼的光輝逐漸被白日吞併,陪伴我的,只有狗監留下的那隻小犬。
再回頭,身邊坐著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了一個人。
“主父偃已經被朕打發走了。”天子笑著建議,“連他都看得出來你心情不佳,正好朕心情也鬱悶,這裡有蘇校尉照應,咱們回宮接著喝。”
“好。”我端起主父偃留下的酒杯一飲而盡。
秋夜,蒼穹高懸,星空晴朗。手中的酒樽,盛著宮中精心過濾的玉釀,輕輕晃動,繁星點點,月色如練,均在這酒液中碎作一片光華。
杏花酒的香氣從未有如此刻般令人沉醉,甜而微辣的酒液緩緩滑過喉間,燒灼的痛楚消逝後,留下麻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