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聲響!
青燭搖曳的石窟中央,忽凌空刺出了一束猩紅的銳利刀鋒。
又聽咂的一記,這刀鋒如同剪裁麻布般地拉出了一條時空裂縫。
嗚嗚啼啼!
那滿溢黑霧的裂縫之中,傳來了無數厲鬼冤魂的哭喊與嚎叫。
就像是在恭迎著黃泉之主——墨龍淵,迴歸他所掌權的十八層地獄。
墨龍淵並未猶豫,他喚出天帝之手拴上了三丈外的石門,隨即大步邁入那混沌黑暗之中。
轟聲一響,黑暗中便亮起了青光,勾勒出了手提燈籠的墨龍淵。
他走過狹窄的懸空過道,來到一座瀰漫著濃霧、盤旋著鬼魂的圓形平臺,默立良久。
“你來了?”
“嗯,我說來便來。”
“後事,都已安排妥當了嗎?”
“呵呵,所有該交代的事都已完備,但唯獨‘後事’沒有。”
“那我再給你半個時辰,在此寫一封血字遺書,畢竟你是以肉身本體來到這阿鼻……”
“不必了!”墨龍淵揚起了腦袋,露出星光碎片般閃耀的雙眸道,“我,並沒有打算死在你手裡,更沒打算辜負我的子民……和我的宿命!”
“好!我就喜歡自視甚高的年輕人……”沉聲一落,遠端的時空裂口便即縫合,“若是你能熬過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必將讓你脫胎換骨,成為刀劍之道中屈指可數的頂尖高手!”
話畢,只見半空中游蕩的冤魂忽而環繞聚攏,並像漩渦那般向上卷騰、綻放,如是一株月下盛開的曇花。而方才那道沉聲的主人——十八層老大,正於花蕊處徐徐升起。
十八層老大的裝束,已與墨龍淵上回見他時大有不同。他這次上身赤裸,露出了山巒峻峰般的胸腹筋肉,以及其上騰龍行虎般的縱橫傷疤。手中的‘骷髏太刀’,也早已褪去了銀裝、染上了鮮紅的血光。
他長髮隨那周身纏繞的冤魂而舞動,彷彿煉獄火湖中的冥界典獄長,既煞氣鄙人,又威風凜凜。最令百鬼膽寒的,必然是他那對盤旋著大量‘極上殺意’的眼眸,若是尋常劍客瞧得這對眼睛……只怕還未中刀,就已自行橫劍切腹。
可墨龍淵並不是尋常的劍客,他乃是天帝選召之子——是‘東玄世界’的未來!他直勾勾地盯著這對深淵中瞪來的眼眸,淡淡道:“十八層前輩,敢請您切莫手下留情,將所有最絕命的本事都傳授與我!”
“陳莫。”
“嗯?何來沉默?”
“我生前的名字,姓陳名莫。”
“呵呵……前輩還在怕我死得不明不白嗎?”
“對,的確如此。不過……我並不希望你死。”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死。”墨龍淵將燈籠插於腰封,抽出了背後‘阿鼻地獄’耍了兩記刀花道,“因為我死了,奉刀者就又成了那位虛無縹緲的鬼三郎前輩。你,想要再找到他身在何處……恐怕就像是要在大海里找回一根頭髮絲兒。”
“頭髮絲兒?不,只怕他不是頭髮絲兒,而是入水即融的鹽巴。只要他想消失……那無論你翻遍整片西漠大陸的每一顆砂礫、東玄大陸的每一寸沃土,都尋不到他的星點蹤跡。”十八層老大手腕一轉,翻起骷髏血刀端詳道,“畢竟,他也明白自己絕對無法履行‘奉刀者’的職責,方才把這爛攤子丟給了你……”
話畢,兩人對望著刀刃上自己的投影,良久沉吟不語。
只任由那冤魂與煞氣,如深海中的水母蜇魚一般,來去漂浮於兩者之間。
墨龍淵忽淺淺一笑,道:“鬼三前輩自有他的苦衷,我能夠理解他的做法。反正無論如何,我已經成為了一名‘奉刀者’——俗話說‘所成之勢,不可逆也’。晚輩,也只能接下這爛攤子,儘量將其營運得像模像樣了……”
十八層老大低沉地“嗯”了一聲,道:“既然你已清楚了一名‘奉刀者’的宿命,那我也由衷希望你能殺了那個人,破除‘阿鼻地獄’的萬世咒詛……”話到此處,他周身嘭地散發出白芒凌凌——那是至純至極的精粹殺意!
他凌空長嘯,兩眼忽迸發出耀眼的白光道:“黃幽海,你是奉刀者,我是刀中首臣!相助你成為當世頂尖的刀客,乃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如今唯一能夠幫你的事了!你,準備好接臣下的‘東玄第一刀’了嗎?”
墨龍淵周身也散發出了黑灰相間的殺氣漩渦,橫刀露眼道:“來罷!晚輩此番絕不會動用任何‘靈訣法寶’與‘增益法門’,只單純以自己的靈王眼耳來斷你刀路、接你來招!”
“好!請顧命!”
命字的尾音,還飄在半空之中……十八層老大的身子就已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