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雪玉山麓如是披上銀裝,包裹住了陳年的秘密。
一位烏髮碧眼的美人正跪在‘白玉庵’解劍巖前,渾身抖索。她很餓、很冷,彷彿血液與眼波都被快那白皚皚的寒雪所冰固。
但她明明可以不必這麼餓,不需這麼冷的——她的足前,平整地擺放著一片松木托盤,托盤上有一疊豆松、三顆白麵饅頭和兩碗熱騰騰的素肉蔬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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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就是不吃不喝,要作踐自己。因為只有作踐自己,她背後的那個人才有一線生機。
那人,是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他長得瓊眉玉鼻、白麵如霜,似是畫中之俊俏郎君。只不過,他的眼睛早已無神,就像是快要燒盡的木炭灰渣;他口中不住地噴吐著烏黑的鮮血,如是墨漿。
顯然——他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了終焉。
“戴麗娜……”
他歪著腦袋,斜躺在迎客松上碎碎念道:“罷了,罷了……你,莫要再為我吃苦了……”
那女子怎忍心罷休?她只顫巍巍地擺了擺頭,道:“快……快了,那……那‘萬花神尼’就快回山了……”
俊俏男子苦笑一聲,長嘆道:“唉!就算她回來,也不會救我的……我們,可是血漠鼎鼎有名的黑道殺手……她們出家之人,怎肯救我?讓我再去多造殺孽呢?”
“會的!”戴麗娜鼓足了氣力,喊了一聲,“白玉庵……白玉庵乃西漠三大正宗之一,在整個‘東玄世界’都慈名顯赫!各位神尼,皆是宅心仁厚、慈悲為懷的典範,怎會……怎會見死不救,棄你於不顧呢?”
“唉啊……”俊俏男不由搖首哀息,默自唸叨,“正邪,豈能兩立?千百年來,又有誰能出淤泥而褪染,洗盡鉛華再成人呢?一入黑潭,便永無復明之日啊!呵呵!”
女人與男人不同,她們大多十分理想化,太過感性。
戴麗娜不由得淌下熱淚,反駁道:“不!只要我們改邪歸正,佛祖就會收留我們的!相信‘萬花神尼’也會被我們七天七夜的苦熬所感動,替你治好那‘腐屍萬蠱毒’的!”
男人則要理性得多,且理性得可怕、理性得無情,甚至對自己生存的盼望,也都理性到無情。
俊俏男子望著戴麗娜,只心嘆她年歲尚幼,不通人世。他暗咳了兩口血,虛弱地道:“我輩既然已踏足黑道,就如乍破銀瓶不可復,又怎談完璧歸趙呢?你日後孤身行走西漠,千萬莫要再這麼天真好騙了……”
“不!”戴麗娜淚珠如織,心痛似絞,“我……我絕不會讓你棄我而去的!就算要死,我們都要死在一塊兒!”
俊俏男子望著戴麗娜那對決然的眼眸,只有緘默垂淚。
呼獵獵,狂風極寒,彷彿能將世間的萬物凍化。
可它偏偏凍不住戴麗娜的滾滾熱淚——她愛這個男人。
愛可以融化世上所有的永凍玄冰,愛可以溫暖每一道落拓的靈魂。
愛也可以感動每一顆同樣珍惜生命的良人——那良人,已走近了。
一身素衣斗笠、輕劍芒鞋,有位背馱藥筐的女尼正踏雪上山,腳步如燕。
她眼目低垂,呈倒三角狀,可她的眼神卻充滿溫暖與慈悲。她眼看有兩個年輕人跪倒雪中嗚咽,心頭不禁陣陣激靈。於是,她縱身上前問道:“兩位小檀越,為何在我‘白玉庵’的山門前流淚啊?”
戴麗娜眼見她的扮相,眼珠便發了綠。因為此前就有好心的小師父提到過:‘萬花師叔她總喜歡雲遊四方,採集天下最難得的神草。所以,她老人家總喜歡揹著個籮筐,輕裝出行。’
“神尼……萬花神尼!”
戴麗娜趕忙想要轉身,卻不料自己的雙膝已被凍得壞死,使不出半點氣力。
她只得扭過了酥腰,向那萬花神尼連連叩首,叩得地上的血印都被冰雪所凝結。
神尼哪能忍心看一位姑娘如此痛苦?她忙放下藥筐,扶住戴麗娜道:“小檀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怎可如此糟踐自己呢?”
戴麗娜含著滿眼的淚花,字字鏗鏘道:“晚輩七日不吃、七日不喝,跪在寶剎山門前……就是為了等師太您啊!”
神尼當然已猜出始末,她轉向那俊俏男子,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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