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的瞳孔忽然收縮。
因為他的眼底映出了兩個人:一個是臉色慘白的‘虎皮狂蟒’,另一個……
——是個怪人,奇怪的女人。
她有面孔,且姿容姣好。
可她卻比沒面孔的妖人,還要可怕。
因為,她是從‘虎皮狂蟒’的肚臍裡鑽出來的,就像是寄生蟲一般。
她摟著‘虎皮狂蟒’的腦袋,左右扭頭深吻,彷彿是七年沒見到自己丈夫的女子,已飢渴難耐。
可是,虎皮狂蟒卻不受用,反而神態表情痛苦萬分。他那對健碩的臂膀,霎時就幹縮變色,如是兩根燒火的蘆柴棒。就以這對手臂,豈能推開豺狼虎豹般的中年女子?
他的眼睛,不再像先前那樣銳利,瞳線慢慢收縮,成了正常人的圓形瞳孔;他後背的老虎斑紋,也隨之暈化、褪色,慢慢顯露出灰黃色的肌膚;最後,他整個人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縮成了瘦得可憐的癆病鬼。
他的眼睛,終於望向了黃泉,眼色中透露出不得已的哀求。
“住手!”
黃泉右手比訣,喚出‘天帝血劍’削向那飢渴的女人。
哪知道,他的劍還未進得半丈,就有另一個奇怪的人,擋在了他跟前。
這第二個怪人,是從虎皮狂蟒的影子裡鑽出來的。此人戴著一張‘烏木面具’,渾身緊裹束身勁裝。個子不高,但辮子梳得很長,直過膝蓋。光看其扁平的身段……還真難辨雌雄。
當!
藍芒紅光,相觸即彈!
黃泉退得兩步,虎口陣陣酥麻。
他甚是吃驚,心念:‘什麼兵器,竟還能擋住我這天帝血劍?!’
他定神一瞧,烏面怪人使得是兩柄蒼藍月刃——此刃形似新月,刃鍔反曲向內。雖看似別緻華貴,但在實戰中施展起來倒也頗為費力。
武器,乃是所有武者身體的延伸。通常越是高強的武者,他所使武器的攻擊範圍就越是短小。甚至,真正自信的絕頂高人,都是手無寸鐵、拂袖應戰的。
這月刃,就是攻擊範圍極為短小的典範。它需要使用者有出色的距離把控能力,以及高超的身法與豐富的近戰經驗……等等。言而總之,月刃這種冷門兵器,能使之縱橫西漠的人——那是鳳毛麟角。
可是,正因為是冷門兵器,所以其中的詭秘招式、多端變化,皆是黃泉此生從未遇到過的。且這‘烏面怪人’的出手奇快、奇熟練,愣是將後者逼得難以招架,節節敗退。
正當黃泉皺起眉頭,預備祭出‘青皮燈籠’時。
對方,收手了。這‘烏面怪人’只將黃泉趕出了三丈之外,便不再追擊。
黃泉凝視此人半晌,才漠然問道:“你們是無相魔宗的人嗎?”
那‘烏面怪人’好像是不會講話,反應也很慢。彈指過後,他才頷首點頭。
黃泉瞟了一眼曼陀鈴,又問:“你們,是來給‘蛇尊明王’復仇的嗎?”
這一回,烏面怪人倒是反應挺快。他毅然決然地搖了搖頭,兩眼緊盯著‘曼陀鈴’身旁的‘蛇尊面具’。
黃泉納了悶,他剛欲和柳三素、九重鐵上前解救‘虎皮狂蟒’,可誰知後者卻悶嚥了一聲,跪倒在地。
噗!
那飢渴女子鬆開了嘴,滿口的鮮血滾滾湧出。
她還媚笑著,因為這並不是她的血,而是‘虎皮狂蟒’的血。
虎皮狂蟒的身上,好似蓄不起一絲氣力。他顫抖的雙手,如是生了鏽的機括,再也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腹部與口腔流出的血液,在自己的膝旁綻開血泊。
他痛苦地哀嚎著,卻講不出一句話——因為,他的舌頭,已經在別人的嘴裡了。
只見飢渴女子咬著那條打挺的血舌,就像一隻貓咬死了一條魚後,將其生吞下肚。
她舔去嘴角的血漬,衝黃泉瞧得半刻,笑道:“足下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竟能孤身一人戰勝我那可愛的活寶師弟。說實在的,小娘子都未必能在半個時辰內,把他的舌頭嚼下來。”
黃泉留心著對方兩人的腰胯,以防他們突施偷襲,嘴上卻道:“呵呵,你也不必恭維於我。你們二人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潛行至‘通天劍壇’的正中央,不可謂不是神出鬼沒的隱匿高手。”
那飢渴的女人掩面嬌笑,好似就等著黃泉來誇獎她;而那一言不發的烏面怪人,則仍舊一個字都不吐、一口氣都不喘,誰也分不清這人究竟是死是活。
眼看‘虎皮狂蟒’已倒在血泊中抽搐,顯是必死無疑。
黃泉心有憐惜,不忍地嘆道:“唉!你們,就是為了來殺人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