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漸隱,一夜凝霜。
冷霧聚成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順由車篷的邊簷悄然滴落。
嘀嗒,聲音很輕。
輕得就連蚊子叫,都能蓋過這滴露之聲。
但是,這動靜足以驚醒車篷內的修靈高手。
刷的睜開眼,嘭的坐起身子。
他的眼睛皎亮猶如狼獾,正在往四處打探,看上去是那麼警覺、機敏。
這並非是天生的野性,而是長年生存在危險與恐懼中的動物,才會養成的本能習慣。
車廂內只有空壇堆壘,並沒有旁人。
黃泉抖開了防風簾幕,探頭向外張望。
這是個沙漠洞穴。它很窄,只容得下兩輛駝車和一堆篝火。
篝火燒成了炭,炭已經沒再冒煙。
黃泉伸手剝下一塊黑炭,搓了搓……還是微熱的。
顯然引火取暖的人,離開的時間並不久。
銀月呢?
還有‘姝兒’呢?
黃泉捧起仍舊暈乎乎的腦袋,四下尋人。
無意間,他藉著映入洞中的銀白月色,看清右臂內側確有‘天帝血紋’。
他一頓,漸漸回想起了自己在‘阿鼻地獄’中的種種遭遇:以壓倒性的實力,戰勝了‘鐵樹判官,易克衝’;略施小計,智取了‘血池判官,血姬伶兒’;還有,與附身在‘姝兒’體內的‘滅宗明妃’達成戰略同盟……
——剛想到此,細節還未完全呈現。
——洞外便是有一對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是他們回來了?’
黃泉一笑,本以為是‘銀月’和‘姝兒’兩人踏著夜色歸來。
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這兩人身法雖快捷,但步伐卻詭秘難辨。
一雙腳走在沙子上,就像是兩條毒蛇在沙稜上游動滑行,聽似十分古怪。
銀月身法飄逸輕盈,姝兒根本不懂身法,所以眼前這兩人……絕非此二者。
兩人一先一後,皆身披灰麻斗篷,臉上覆著可怖的蛇鬼面具。
戴‘胖頭蛇面具’的男子身形魁梧、微微有膘,施展起身法來遲緩又吃力,就像是吃撐了的胖頭蛇;而另一個戴‘三角蛇面具’的男子卻矮小精幹,衝得奇快,腰胯扭得很是起勁。
胖頭蛇粗氣噓噓,道:“欸!前頭……前頭有個巖洞,咱們歇歇腳去!”
三角蛇身法不停,決然道:“不成!若是辰時之前沒有把信送到……我倆都得吃一記師尊的‘懸心牙’咧!你忘記那‘雙面蛇’摳皮挖肉、滿地打滾的模樣了嗎?聽說他後來,都把自己的舌根子給嚼爛了!”
胖頭蛇眼看離洞越來愈遠,只得猛一發力,上前拽住‘三角蛇’,大嘆道:“唉!師兄,你的腦筋怎會如此死板?我家‘蛇尊明王’早已在‘黑水劍冢’佈下了天羅地網,那些‘正派人士’此番是插翅難逃啊!”
“噓!”三角蛇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左顧右盼了良久,才低聲道:“我看你小子是活膩味了吧?竟敢在外嚷嚷本宗的絕密計劃?還膽敢直呼師尊的名號?!”
胖頭蛇手插肥腰,仰首道:“哼,我不依!你不讓我休息,我就要嚷嚷,我就要到處亂喊!就算‘蛇尊大人’她親自駕到,也得讓我歇息半晌!”
“你,你這懶大塊頭!”
三角蛇攢起了拳頭,本想好好給他來一頓毒打。
可他轉念一想,自己未必幹得過他這五大三粗的師弟,只得嘆道:“唉,真拿你沒轍!一盞茶,最多休息一盞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