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今早琴美的事稍微說了給他聽後,他這麼說道——我能聽得出他真的是擔心琴美的,所以再次確定他不是壞人……只是,為什麼琴美昨天那麼怕他呢?
“我想……可能是因為她小時候的事吧……”
黑大衣說著,慢慢摘下了圓沿帽,露出一頭銀白色的頭發和那略帶皺紋的面孔——看上去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樣子和藹可親,給人一種紳士般的感覺。
“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紳士說起了關於琴美小時候的故事,“琴美的父母,是一對有名的科學家,他們的研究在業界享有聲譽,而那時的我,是他們的助手。”
“那時那孩子的父母,有一份重要的研究論文要發表,草稿寫好了就放在了書房的書桌上,接著就坐飛機前往國外準備去參加一個科研會議,拜託我暫時幫忙照顧那孩子一段時間——可是當晚不知道為什麼,書房突然著了火,我趕到那時候看見琴美就在書房裡哭,還有旁邊,有一個當時和她很玩得來的男孩也在,於是我和那男孩一起努力,最後總算撲滅了大火,可是……那論文卻已經被燒掉了。”
“我打電話把論文被燒毀的事告訴了她父母,而就在幾天後,我卻得知了他們參加完會議乘坐的那班歸航的航機發生意外墜落,機上乘客無一生還……那孩子當然也知道了這事,當時就大哭起來,後來幾天就一直心神恍惚,一直喃喃自語就像中了邪一樣……我知道,她這是受了父母之死的打擊,雖然此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一個人一直生活了過來,但我知道其實她還是沒從多年來的童年陰影走出來……”
紳士說著,把那個密碼箱放在了腿上。
“直到不久以前,我得到了那孩子的父母在回來時帶著一個密碼箱的訊息,聽說那裡面裝著很重要的東西——沒錯,就是現在你看到的這個箱子。在找到這箱子的時候我就想,對他們很重要的東西,那會不會是論文的備份呢?因為那篇論文可是他們倆夫婦幾乎費盡了一生的心血研究出來的,並且對人類的科學研究有著重要意義,於是我向得到這個箱子的單位表面了身份,希望拿回這個箱子;而當我從國外那裡拿到並開啟這個箱子看到裡面的東西後……我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帶來讓琴美那孩子看一下,所以才帶著它不遠千裡回到了這裡……”
“這個箱子裡裝的究竟是?……”我問。
紳士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轉動密碼鎖,開啟了箱子……
…………
當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沖到了那棟白色房子前了。
和紳士談完話的我,回到學校保健室時卻發現琴美已經不在了,保健醫生說她回家了,所以我就立即趕了過來。
我接著跑到房子的二樓,開啟了一個房間的門叫道:“琴美!……”
陰暗無比的房間裡,只有一道淡淡的光從視窗透射進來,正照在此時坐在地上那個一臉憂傷的少女的身上——還有,她旁邊散落的無數的書本和被撕下來的書頁上……
“琴美……”我說出了那個少女的名字,可是琴美……卻好像什麼反應也沒有似的,依然只是呆呆地望著手裡捧著的一本被撕掉了幾頁書頁的書本。
我走進房間幾步,這時琴美卻突然說話了——
“……我一直……很想忘記那時的事……爸爸媽媽……在意外中身亡了,我一直很想忘記……因為那實在太痛苦了……”
“琴美……”
“……你已經知道那事了吧……其實那晚在這個房間裡的火……就是我放的……”
我驚訝地望著琴美。
“爸爸媽媽……因為一直在研究,很少陪我……漸漸的,我也變得討厭起爸爸媽媽來……討厭起他們的研究來……那天,他們居然又要說要參加一個什麼研究會議就這樣坐飛機走了,對我甚至連話也沒多說幾句就這樣走了……我,也終於受夠了他們的冷落了,所以那天晚上……我來到書房這裡,點著了書桌上那論文……我恨它……恨它搶走了我的爸爸媽媽,所以我要毀了它……可是在看到火焰突然竄起來那一剎那,我害怕了,一不小心,火焰就蔓延了整個房間……我當時就嚇得哭了……後來,我看到了……和我一直很要好的那個玩伴……那個男孩沖了進來,緊緊抱住了我,安慰我……那時我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是有著人在意我的……”
“幾天後,聽到爸爸媽媽的死訊,我就像是發了瘋似的跑到這個房間裡,把這裡的書……這些都是發表了他們以前的科研論文的書,全部撕毀了……我就是那樣發狂似的撕著,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好像只是一個小孩子心裡的本能反應……而且自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踏進過這個房間……再也沒有……我的家裡,已經沒有家人了……這個書房,就是留在那時我不想去面對的一塊傷疤……”
“……那之後,我就一個人生活了起來……我想要自己變得堅強,想要自己變得就算沒有父母也可以一個人生活下去……所以我一直努力著……怎麼多年來都努力著……我努力讀書,盡力讓自己忘記那不想回首的過去……本來,我已經漸漸淡忘的了……可是……在上次看見有紀寧的車禍,我腦海中又浮現出那父母飛機失事的事……我一直努力剋制著,但是在今早看到那車禍……多年前父母意外身亡的事又清清楚楚在我腦海裡出現了,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忍受不了了……”
……是嗎?……這就是,這些日子裡她一直心神不寧和今天早上突然那樣的原因嗎……
“我很後悔……其實我現在很後悔……我一直在想,要是那天晚上我沒有燒掉父母的論文……要是他們不是為了趕著把論文備份送回來……或許就不會打上那班飛機……或許他們就不會死了……我很後悔……很後悔那時沒有乖乖聽話……很後悔……以那樣的方式向他們反抗……”
我不禁回想起今早琴美發了狂似的喊著的那些話……
“琴美……不是好孩子……爸爸媽媽的死……是琴美一手造成的……我根本就……無法得到他們的原諒了……”
琴美說著,就低下頭哭了起來,而這時卻傳來一個聲音:“不,不是那樣的。”
我轉頭一看,正是那個紳士走了過來。
之後,我們三人圍在下面客廳一張桌子旁,桌子上,放著那個密碼箱。
“……是爸爸媽媽在出事的時候帶著的東西嗎?……”琴美看著那箱子淡淡地說著,“是論文的備份嗎?……終於……找到了嗎?……”
“……不是的。”紳士卻說,“這不是什麼論文的備份……”
“那會是什麼?……”琴美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我想,這應該由你自己開啟來看看比較好。”紳士只是這麼說。
琴美回頭望向我,我對她點了點頭——箱子裡的是什麼,之前紳士已經給我看過了,所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