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安垂下頭,雙手互相摩挲著。抬頭看了一眼燕王,他苦笑著,沒有閃躲的意思。脖子被劍劍刺破,一股鮮紅的血流下去,消失在雪白色的內襯領口處。
皇后眼裡的殺意一掃而過。深吸了一口氣。
誠安心知,就算死上成百上千個太監宮女,燕王罪名也不會打到哪裡去。不過是兩敗俱傷而已。就算按照律法,將太子送進宗人府,他還是會毫髮無損的出來,不過是多了一處無法擦掉的汙點。
出來之後呢?他,還有宮裡這些太監可能都會因此被打壓,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無可能。
沒有想到張貴妃應變能力這麼強,就算皇后娘娘也沒有權利去傷太子分毫,更何況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太監呢。
“貴妃娘娘言重了。”誠安露出一副比苦還難看的笑臉,“奴才不知如何處理,如果您不願意,就聽憑皇后娘娘處理吧。”
分寸感該如何把握的恰到好處,他進宮了多少年就學了多少年。皇后的心思他明明白白。如果能借由兩個太監的死給太子殿下掃清障礙是極好的事。
眼下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已經經他之口說出最嚴重的處理方式,那剩下的所有處理方式就都是恩賜,是從輕發落了。賣人情的事該留給皇后娘娘,他不配。
“燕王酒後失德,擾亂後宮次序,犯此大錯,實乃不應該啊。”皇后做出惋惜的神情,嘆了一口氣,對張貴妃說道,“把劍收起來,莫傷了燕王,他除了是你兒子,也是皇子,你以後不許再拿劍指向皇子。”
張貴妃深吸一口氣,將劍一把甩開,復又跪在地上謝恩。
“你作為燕王母親,沒有好好教導他,罪不可赦。劍指皇子,更是罪責難逃,罰你半年俸祿,給這兩個無辜的小太監送葬,剩餘的如能找到親人就給親人,找不到親人就交給太監總管,賞賜給宮裡太監吧。”
張貴妃頓了頓,倒吸了一口涼氣。半年俸祿,得多少銀子?全給這兩條賤命了?她狠狠瞪了一眼在一旁一臉醉態仍笑眯眯的燕王,給皇后磕了三個頭,表示感謝。
皇后又看了一眼燕王,說道,“來人,送燕王殿下回太平軒醒醒酒,葬禮上給這兩個太監各上一柱香。”
“皇后娘娘!”張貴妃以聽說要燕王給兩個太監上香,立刻出了聲。
皇后心裡明白。給兩個低賤的奴才上香,這對張貴妃母子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可是,如果不滅一下她們母子的威風,就真是浪費了這等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你有意見?”皇后不滿地瞟了一眼張貴妃,又輕蔑地撣了撣左臂袖子上的衣服褶皺。
“不,不,沒有,沒有。”張貴妃訕訕賠笑。
“起來吧,別凍著了。”皇后大度地提醒張貴妃。
張貴妃欲起身站起來,可是腿跪麻了,無奈之下只好兩手撐著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燕王一副無所謂的笑臉明顯僵了一下,隨後忙轉過視線,不再看著張貴妃,眨了眨眼睛,淚水被眨回去才作罷。
“散了吧。”誠安跟著皇后身後向椒房殿走,提醒這御花園周圍若隱若現的眼睛。又像是對著兩句無辜的送命的小太監說的。
很快,地上就被清理的乾淨,厚厚的積雪被鏟的乾乾淨淨,前一會的事情就像一個驟然而止的夢。
燕王回道太平軒後趴在書桌上歇了一會。
暮色降臨,灰濛濛的天不知什麼時候又飄起了雪,沒完沒了。
乘著月色,燕王換上了一條黑色勁裝。悄悄前往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