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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細剪嫩柳梢,伊人臨水小紅橋。閑將心事題芭蕉。
幾度無限好,幾度相思容易老,白發不管人年少。”一人抑揚頓挫吟哦著《浣溪沙》,興致起時,忍不住抽出玉尺拍著掌心。
“何捕頭好雅興。”一人滿頭銀發,呵呵笑道。
“蘇老要回去了?”何翩翩莞爾一笑。
“上街走走,回去一個人,更是無聊。”蘇笑我說著搖晃著身子去了。何翩翩知道蘇笑我當初一門上下被惡霸殘害,他當街將那惡霸打死複仇,下獄後被判秋後問斬,幸得曾太傅關照,才免於一死,引入六扇門,專一與地痞惡霸做對,成了八水神京讓人談虎色變的白頭神探,不過辦理屍姬一案太過招搖,不知招惹到多少王公大臣,近年來已收斂得多。
且說蘇笑我到街上游蕩,打聽些街談巷議,若是有什麼人為非作歹,就伸手管一管,近來雖然懶得動了,不過多少年習性一時怎改的過來,到六扇門外一處茶館裡吃著清茶,聽唱鼓子詞那方老實唾沫橫飛說著神京惡鬼傳言。長安城雖是京畿重地,照理說藏風蓄水,乃是上善之地,不過依舊有幾處聚陰地,時不時鬧幾下鬼,這次就是西南角上一處廢園那邊傳出訊息。聽那方老實說,大前天晚上一個更夫敲更時,忽然聽到隱隱有哭聲傳來,本待徑直離去,怎奈走出裡許,那哭聲依舊好似在耳邊縈繞,被吵的不耐煩了,加上他常年晝伏夜出,也磨練了幾分膽色,挑著白紙燈籠就循著哭聲找去。那哭聲飄來忽去,東曲西折的,竟不知不覺被引到一個園子。更夫這才想起園子已廢棄多年,平日裡打外面路過就覺得陰森森涼颼颼的,本想退開,怎奈聽那哭聲就在前面不遠處,猶豫再三,咬咬牙挑起燈籠往前走,也不知如何穿廊過戶,就來到園子中間,隱約見一個女子穿著一身石榴裙,正蹲坐在地上,一綹黑發長垂到地,哭聲就從她身上傳來。更夫見深更半夜,荒園廢宅,又是孤零零一個女子,打小聽到那些女鬼傳聞炸開鍋似的湧了出來,不過故事裡要麼是一群人擁著大家閨秀,將迷路書生引到墳墓幻化的莊園裡,要麼孤零零一個白衣女子。眼下這廢園千真萬確,女子又一身大喜紅色,不像是鬼,膽氣壯了幾分,嚥了口唾沫,躡手躡腳走上前去:“姑娘,夜深了,姑娘怎麼一人在這兒?”
那女子聽到他聲音,肩膀聳動,哭聲漸漸止歇。
更夫大半生守身如玉,心想難不成天佑善人,要讓我撞上一段姻緣,放牛的都能娶個下凡仙女,我撿個被強人擄劫來的大戶小姐有何不可?想到這裡膽氣更壯,剛要邁步,就聽“哇”的一聲怪叫,那更夫嚇得哎呦一聲摔了個狗屎吃,剛要逃竄,卻見一隻黑貓打身前跑過,還扭頭瞪了他一眼,兩只貓眼黃澄澄的,在夜色中好似隱隱發光,接著跑開。更夫暗道晦氣,見女子還蹲在那裡動也不動,撿起燈籠,邁開碎步走了過去,右手就去拍那女子:“姑娘,你說話呀,我不是歹人!”
“你是跟我說話嗎?”更夫聽話聲竟從身後傳來,像是有人附在耳邊說話,後頸一陣冷風吹過,身前女子卻猝然轉過身來,但見她臉上黑不隆冬一片,竟比頭發還要黑上幾分,哪有五官面容,怪叫一聲嚇死過去。
方老實說到這裡猛然一聲長嘆:“時也,勢也,命也,運也!”說罷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邊上就有人道:“茶是治愁藥,色是伐性斧。來,茶博士,給方老先生滿上!茶錢記在我賬上!”
“呦,張秀才,您可真大方,趕什麼時候把去年賒下的茶錢清了再說吧!”茶博士怪聲怪氣道。
“你們瞧瞧他這嘴臉,好像我賴他茶錢不還似的!實話說與你知道,我沒出世,就有算命先生聞風而來,給我批過四柱八字,說是命裡註定是飛黃騰達的,不忍見你當面錯過結交我這個貴人的機會。今日落魄,不過是亞聖所說‘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蘇笑我見那秀才每天都要將這話背上幾遍,有些不耐煩:“小兄弟沒出世就引來算命先生,看來是大富大貴之人吶,只是老頭子不明白還未降世,怎的就知道小兄弟生辰八字?”
那秀才頓時怔住,聽蘇笑我前半句話還以為他不枉白活了一把年紀,果然是有識人之明,沒想到後面話鋒一轉,將他逼住,喃喃道:“天機不可洩露,天機不可洩露。”
“再打岔滾出去!方老實快說,再磨蹭把你右腿也打斷嘍!”
“還是侯大哥快人快語!”那方老實趕緊把茶杯放下,不敢再吊人胃口,接著道:“這事若是到此打住,也屬平常,畢竟長安城裡四處鬼宅,九大陰地,哪個月不傳點熱鬧事出來,奇就奇在這更夫死後第二天上,西關王屠戶不信邪,又被幾個沒品的地痞無賴灌了幾口馬尿,說了幾句氣話擠兌他一下,那王屠戶爭一口閑氣,抄起殺豬刀沒深沒淺地闖了進去。幾個無賴在外面你擠我我擠你,正抓耳撓腮地等著,接著就聽一聲殺豬也似的嚎叫,不是那王屠戶是誰?若說當時幾個人沖進去,人多陽氣重,說不定能將那女鬼鎮住,救王屠戶一命。怎奈這些屠戶吃酒賭錢禍害人他上前,這等事就是打斷了腿,他們肯上前半步麼?當時就轟然一聲作鳥獸散了。直到第二天晌午,王屠戶家到處找不到人,才有人說起這事,他兒子糾集幾個伴當戰戰兢兢走了過去,驀然發現那廢園鐵鎖把門,鐵鎖上鏽跡斑斑,哪像是有人出入樣子?幾個人仗著青天白日的,又僱了幾個三清,端著幾盆狗血雞血,劈開了大門,頂頭發現王屠戶就站在過道裡,幾道血痕從頭頂掛到地上,那地下灰塵攢了就三四指厚,邊上也是蛛網縱橫,除了王屠戶身後幾個腳印,哪裡有人來人去蹤跡?那幾個三清先不中用了,哇得一聲怪叫將桃木劍一扔掉頭就跑,旁人還道是那些道士法力高強,開了天眼,看到什麼異物,狗血雞血往地上一扔,飛也似的幾個人怪叫聲中連滾帶爬地去了。過了半天不見動靜,王屠戶他兒子畢竟關心老父,用黑狗血淋了身子,一手拿著黑驢蹄子,一手拎著墨鬥戰戰兢兢走上前去,定睛一看!”方老實說到這裡一拍桌子,哪知用力猛了,茶杯啪地跌落在地,眾人聽得入神,本就心絃緊繃,這一下子來得突然,一個個差點跳了起來,紛紛拍著胸口。
“看什麼看,快說!”那姓候的大手一揮拍了方老實一把,方老實腦袋一沉,瓜皮帽差點都被打掉,再不敢賣弄,趕緊道:“那王小屠戶定睛一看,哎呦我的媽媽呀,王屠戶頂門上不知怎麼就多了五個窟窿,敢情是被惡鬼用利爪給抓住,吸幹了腦髓!”方老實說到這裡覺得頭皮發涼,趕緊擺正了瓜皮帽。旁人也都不由自主摸著腦袋,生怕忽然多了幾個窟窿。
“方老實,這又是你瞎編亂造的吧?”那秀才待要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驀地發覺邊上空空如也,也不臉紅,拍拍手故作鎮定。
“我瞎編亂造?你去長安府衙問問王屠戶是不是被吸幹了腦子,要是有誰說半個不字,我方老實不是人!衙役擺不平這事情,聽說要移交給六扇門,哎呦,說曹操曹操就……在,蘇老,正好您在這,給評評理先!”
蘇笑我原來也只當瘋話聽了,見方老實說得振振有詞,都有長安府衙役作證,這才留神,點點頭:“我去看看!”嘴上雖然說著,其實不大相信,到了長安府一問,那衙役非但力證此事,還添油加醋說了幾分,說是有個遊方僧人看到長安城西南角上邪氣沖天,已自告奮勇要去作法捉拿飛屍,眼下去了拾翠樓找幾個純陰體質的姑娘助陣,他們正等著看熱鬧呢!蘇笑我還不肯信,親自去看王屠戶屍首,邊上仵作也納罕不已,說他在衙門三十多年,還從未見過這等死狀,說不定這次真個撞上鬼了。
蘇笑我檢視半晌,見王屠戶果然身子上下除了頂門被開了五個窟窿,別無傷痕,仵作拍了拍王屠戶天靈蓋,竟然傳出幾聲悶響,好似在拍一個熟透西瓜。蘇笑我道聲謝,皺著眉頭出去。鐵鎖把門,他是如何進那廢園,周圍並無人跡,難道是高手淩空出手取他性命,這功力委實太過駭人,再說腦髓又為何被吸個幹淨。如果是江湖人物所為,他一個屠戶怎會惹上這等大有來頭之人?一邊想著,腳不停步,朝西關廢園走去,一邊伸手摸了摸衣袖裡秤桿秤砣。自從妙女神探來到神京,辣手無情,一連偵破許多大小案件,倒省了他不少麻煩,尤其是年前夜闖王府將東平王那無惡不作的獨子釘死在牌匾上,真真是大快人心,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浮起笑意。蘇笑我其實不過五十出頭,只為不懂得養生調理,又是四處奔波,勞心費神,故而早生華發,這時放開步子,不多時就到了那廢園外面,悄步走到門口,見地上橫著一把鐵鎖,兀自掛著門環,拾起來一看,果然滿是鏽跡,好似多年風雨侵蝕,忽地發覺異樣,手指加勁一抹,那鐵鏽竟然應手而去,露出明晃晃一把鐵鎖,看到這裡微微冷笑,將鐵鎖收入袖中,屏氣凝息,雙臂一振翻過院牆,一連穿過幾處迴廊,驀地發覺前面屋子裡燈光隱現。幽夜廢園中,忽地亮起燈光,乍一入眼,難保不會往鬼神一路上想。蘇笑我心想看來不知哪個幫會在此密會,生怕傳揚出去,故而殺了王屠戶滅口,還故布疑陣,一來免得官府追查人命官司,二來讓人對這廢園心生畏懼,他們好繼續在此棲身。不過這兩天並未發覺有何江湖人物進城,十天前龍骨山莊莊主應“旋風神探”呼延不語之邀來京城盤桓數日,永珍門老門主帶著三個徒弟來給丁禦史賀壽,不過前天已然出城去了。長安城本地幫會都有自己堂口,無需這樣欲蓋彌彰,若是外地潛來,戀戀不走,難不成在圖謀舉事?
那燈光漸漸轉亮,隱約傳出竊竊低語聲,蘇笑我冷笑,暗道鬼也要燈燭嗎?一邊將秤桿取在手中,身子伏下,悄無聲息滑行向前。這手蛇行功還是他在呼延不語府上,從龍骨山莊那裡學來,沒想到接著派上用場。到了窗下,蘇笑我貼耳傾聽,只聽到裡面嘰嘰咕咕,竟不似人言,心裡一驚,難道真個撞鬼不成,舔了下手指蘸濕窗紙,捅破一看,屋子裡一燈如豆,哪裡有半個人影,只聽說話聲清清楚楚傳來:“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這位白頭仙翁何事光降?”
蘇笑我大驚,秤桿揮出打碎窗稜,眼前卻是一黑,接著勁風盈耳,立時折身淩空倒翻,跟著轟然一聲巨響,就見一個鐵塔似的黑影撞破屋牆走了出來。蘇笑我見那人胳膊上套著厚厚鐵甲,一雙手比蒲扇還大,手指幾如常人手腕粗細,黃澄澄的,驚道:“鐵臂銅拳,金甲門?”
“少主,是八神探中的白頭神探。”那人雖然鐵臂銅拳,鐵塔也似的身子,說話卻輕聲細語,好似中氣不足,又好似有所忌憚。
一慵懶聲音自那人身後傳來:“難得蘇先生賞臉,金文、金鎖,你們好好招待!”話音才落,蘇笑我就見身後黑影中走出一人,手裡拿著三四尺長一枚大鐵鎖,心裡一驚:“鐵鎖神機將”金鎖?風聞他手上鐵鎖能開能合,專門鎖人兵器,武當掌門不虛道人大弟子爾不凡號稱“雙劍定乾坤”,聽到這鐵鎖傳言不以為然,登門造訪,不出百招清風明月劍被雙雙奪下,悲憤之下橫劍自盡。至於那鐵臂銅拳金文,據說曾一拳將宇文cd所舉銅鼎搗出裂痕,接著雙臂橫砸,三兩下就將那五千多斤的銅鼎砸扁。
“蘇神探,請!”金文話才出口,雙拳並攏齊齊搗出,一聲悶響將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幸而蘇笑我眼明身快,身子滴溜一轉飄出丈許,剛要越過金文去看下屋子裡還有何人,接著耳畔風響,金文也不收回雙拳,竟橫掃而出,先帶起簸箕大小一片泥土。蘇笑我身子一縮腳尖一點,竟哧溜沖到金文肋下,右手揮出,秤桿就刺向金文左肋。蘇笑我這秤桿乃是生鐵所鑄,這一下要是捱得實了,立時就要洞穿他心房,金文拳頭再猛胳膊再壯也於事無補。哪知當的一聲,秤桿竟跟金文身子擦出火花。蘇笑我秤桿改刺為挑,嗤嗤聲中將金文衣衫扯下,發覺他身上竟然蒙著鐵甲,不過一塊塊肋骨似的並攏起來罩住身子。金文扭身橫臂去掃蘇笑我,蘇笑我身輕體快,腳步邁開繞到金文身後,秤桿在鐵甲上滑動,火花中當當幾聲,就知道鐵甲縫隙所在,手上加勁,秤桿用力插去,那秤桿不過小指粗細,就鑽不過鐵甲縫隙。
金文發覺有恙,鐵臂掃過,青磚都禁受不住,嘩啦啦碎土也似的散落。這兩番折騰,一堵牆已毀去十之五六,蘇笑我扭頭看去,就見八九個人圍在桌子旁,一人在桌上指指點點,邊上少年看去若有所思。蘇笑我腳底踮勁,身子前沖就要去奪桌上那圖紙。
“老先生留步!”金鎖話才出口,手中鐵鎖攔腰砸向蘇笑我。蘇笑我知道若是單打獨鬥未必在這兩人之下,若是金文、金鎖聯手,只怕就是兇多吉少,那圖紙就在身前丈許,深入虎xue為的何來,何苦跟這兩人苦苦糾纏。想到這裡頭也不回反手甩出秤桿,上面鐵鈎勾向金鎖脖頸。金鎖叫一聲好,鐵鎖一開一合,已將秤桿鎖住,用力一轉一扭,就將秤桿奪下。
邊上金文拳頭掃過,眼見蘇笑我身子就要躍進屋子,不及揮拳,胳膊一曲,鐵臂砸向蘇笑我後背。他整個小臂上都嵌著厚厚鐵箍,怕不是有數百斤重,去勢之猛,絲毫不在鐵拳之下。哪知蘇笑我早有所料,左手一拂,就見一團黑影攸地自袖中飛出打向金文面孔。金文急忙後仰上身避過,這一耽擱,終於讓蘇笑我搶進屋子。
“沒用的東西,少主,還是讓我出手打發他吧!”邊上一女子身著青色緊身衣,袖口、褲腿上卻繡著白色花瓣。
“他是京城神探,不是販夫走卒一流,不能用鬼神之事來遮掩過去。”那少年微微皺眉。
“這是青竹箭。”女子將一根青青竹箭遞給少年。
蘇笑我看那少年身材不高,卻肥胖得很,一副鬱郁寡歡模樣,說話也是有氣無力,不知何以統禦群雄,不過聽他談吐間,顯然視自己如無物,不禁有氣,左手一扯帶動秤砣砸向那少年。一人抬頭掃了蘇笑我一眼,那少年安然不動,邊上女子卻攸地彈腿,只聽叮地一聲脆響,腳尖與秤砣相撞,竟將秤砣撥回,女子卻也微微皺眉,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