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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面具下的眼彎起,稍稍退後兩步,拱手彎腰道:“那我就走了。”
徐景雲詫異地瞪眼,下意識抬手欲攔:“徐......”
待白臉男子走遠,徐景雲才魂不守舍地將手放下。
他對一些細節十分敏感,平時人們覺得不好意思,離開前頂多點頭笑一笑,而剛才那人彎腰弧度卻像個奴才,聲音也有些耳熟。
且不巧,徐景雲本人就是個“死而複生”的例子,再加上大娘白天那句“我和他都好著呢”,說那人和徐芸沒一點關系,他無論如何也不信。
牛丹見徐景雲陷入思考,等待片刻,感覺這人跟靈魂出竅似的,一想還停不下來了,於是開口打斷:“喂,天色不早了,你們老闆要著急了。”
“啊?”徐景雲三魂七魄歸位,如夢初醒地抬眼一看,太陽已下到半山腰,“你自己跟著,我們老闆不同意的話就不關我的事。”說完提起菜籃子匆匆往酒館趕。
牛丹聽罷開懷一笑,腿部發力從地上蹬了起來,方才喪家之犬的模樣瞬間不見,老老實實跟在徐景雲身後。
金黃的陽光裹上牛丹飯碗大的傷口,他低頭一看,感覺曾經那些數不清的罪孽都被這縷光清洗,千百條人命像斷掉的兩隻手臂離他遠去,再沒有關系。
......
“老闆?誒誒,老闆!”
夥計們手忙腳亂攙扶胡良,看老闆眼白上翻又呼吸急促,大有口吐白沫的意思,忙把他往後拖。
牛丹窘迫地退出了酒館,在門口耷拉著腦袋,認錯似的老實站著。
徐景雲慢慢悠悠提著菜籃子進廚房,而後掀簾邁著兩條長腿走來,氣定神閑往胡良老闆面前一站。他指著門外牛丹,十分負責地說:“老闆,那家夥就是通亂山的土匪,還是土匪頭子,把許天寶騙過去的就是他兄弟——”
見牛丹一下慌了神,如若不是斷了雙臂,幾乎要捂臉悲痛大哭,徐景雲才慢悠悠道:“不過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
胡良上翻的眼球這才安分轉回來,狠狠吸一口氣感受活著的美好,隨即將滿腹驚恐盡數吐出,“噢,那那個土......土匪大哥?跟我到後院去,我跟您聊兩句。”
......
單獨和牛丹聊了聊,胡良被這土匪頭子只要白饅頭拌鹹菜的要求深深打動,他問:“為什麼?”土匪頭子說:“白饅頭又便宜又大,鹹菜有味道,一起吃就夠了。”
夜晚酒館打烊,牛丹窩在昏暗角落,獨坐一桌吃飯,盯著碗中的白饅頭拌鹹菜。
白饅頭並非整個,而是特意剪成一條條的,方便直接啃。牛丹鼻子一嗅,低頭用嘴拱了拱,發覺饅頭下躺在碗底的幾塊醃臘肉。
牛丹回想死於手中的千百條鮮活生命,忽然悲從中來,把臉埋進碗裡。
他以前,是不是誤殺了很多這樣的人——即便面對的是十惡不赦的混蛋,也肯露出一點善意的好人?馬丹呢,馬丹現在碰見了這樣的人麼?
......
草地傳出窸窸窣窣的微聲,快長至膝蓋的野草被壓彎,再挺起身時,暗紅的液體從草尖滑落。
馬丹晃晃暈眩的腦袋,眼冒金星,下巴沾滿血。
馬丹肩膀左邊傷口的血已止住,右邊的還滴著鮮紅血液,曾經在巫族學的止血的一招半式倒還記得,但血是止住了,肚子依舊空癟癟的,他只能忍痛咬下自己的肉嚼一嚼,硬吞進肚裡。
“巫族,巫族不過是個傀儡組織,哪裡來的勇氣以卵擊石......就不該攛掇牛丹加入他們。牛丹,牛丹平時滿口兄弟情義,生死關頭狗屁不如......”
夜晚山間的風冷得徹骨,馬丹匍匐在地,草尖刺進傷口又痛又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