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業十三年春,李密率軍攻取大隋第一糧倉洛口倉之後,便以洛口為都城駐紮了下來。
正是憑藉這洛口倉中數以萬計的糧食,李密不斷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反過來壓了原瓦崗寨首領翟讓一頭,最終引發了兩人的火併,翟讓命喪李密之手,李密自此成為瓦崗唯一之主。
翟讓死後,李密一時如日中天,東到泰山,南到淮河,沒有哪一個郡縣不派使者歸附他。
就連竇建德、朱桀、楊士林、孟海公、徐圓朗、盧祖尚和周法明等人都順勢派人向李密上書勸他登皇帝位。
可李密自己心高氣傲,面對各路群雄和手下官吏的勸進,卻堅持在沒有攻取東都洛陽之前絕不稱帝。
但偏偏就在李密勢力達到巔峰之時,南邊的江都卻傳來了隋帝楊廣派新任十二衛大將軍秦昇北上征討瓦崗軍的訊息。
此時李密並不在都城洛口,而是率三十萬大軍屯駐在離東都洛陽不遠的金鏞城,為攻打東都洛陽做最後的準備。
當他得知秦昇率軍北上時,便立即召集麾下一眾謀士將領在金鏞城的行軍元帥府議事,商討如何應對秦昇率領的隋軍。
可奇怪的是,面對李密的問計,在場不少謀士和將士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誰都沒有主動開口。
李密看在眼裡,心情不由一陣惱怒。
因為自從自己設計殺了原首領翟讓之後,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知道翟讓雖然有勇無謀,但為人慷慨大義,深得瓦崗軍上下的擁護。
因為他的死,瓦崗軍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上了自己,雖然暫時沒有人跳出來說要殺了自己為翟讓報仇,可每次開會一個個默然不語就是對自己無聲的抗議。
可李密卻不因此覺得自己做錯了。
在李密看來,雖說翟讓對自己有恩,更是主動將瓦崗首領之位讓給自己,但他目光短淺,剛愎自用,行事魯莽,偏偏在瓦崗軍中有著極高的威望,不少人都支援他取自己而代之,若是自己不殺他,自己如何坐得穩這瓦崗之主的位置。
瓦崗在翟讓手中不過是草寇亂匪一般的存在,可卻在自己手中脫胎換骨,一躍成為了天下義軍之首,連河北的竇建德都不得不乖乖派使者來對自己稱臣,關中的李淵都要寫信來與自己交好,這是翟讓這種莽夫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這些人怎麼就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非要去緬懷一個安於現狀的翟讓呢。
懷著這種不被理解的憤懣心情,李密的目光落到了徐世勣身上。
他記得徐世勣是最早追隨翟讓的人,為翟讓出過不少計策,之後卻出面勸說翟讓奉自己為主,他自然而然認為徐世勣是有心投效自己。
而他也投桃報李,在自稱魏公之後,封徐世勣為右武侯大將軍,統領本部兵馬。
可奇怪的是,自從自己殺了翟讓之後,原本那個意氣風發的徐世勣突然消失了,變得沉默寡言,每次議事都是一言不發,一如當年進了曹營的徐庶。
李密知道徐世勣是對自己殺了翟讓不滿,可他當年勸翟讓讓位給自己,不就是因為知道翟讓不如自己,有心轉投自己麾下嗎?
如今翟讓死了,他為什麼就不能從此死心塌地為自己效命呢!
雖說他對徐世勣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徐世勣的本事,想著再給他一次機會,便沉聲問他道:
“懋功,依你之見,我軍該如何擊退來犯之敵?”
徐世勣抬頭看著李密,只覺得後背隱隱作痛。
當日李密在宴會上設計殺害翟讓時,他就在場,混亂中還被一名士兵砍中了後背,差點飲恨當場。
雖說之後經過大夫的精心調理,後背的傷是痊癒了,但心上的傷是無論如何都好不了了。
當初李密以蒲山郡公的身份來投奔瓦崗軍,他便看出李密絕非池中之物,絕非翟讓這種草莽英雄所能比擬的。
果不其然,李密投奔瓦崗軍之後,先率軍破金堤關,再在滎陽大海寺設伏擊殺張須陀,而後又克興洛倉,引無數百姓來投。
徐世勣知道此時的李密無論實力還是威望都已經在翟讓之上,若是再讓他屈居在翟讓之下,兩人之間必然會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遲早會有兵戎相向的一天。
為了不使瓦崗軍因為內鬥而分崩離析,也為了保住翟讓一命,他頂著不知多少翟讓親信的白眼和辱罵,出面勸說翟讓將首領之位讓給李密。
可他還是低估了李密的心狠手辣,李密最終還是容不下翟讓,設計謀害了他。
因為翟讓的死,讓徐世勣很是自責,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翟讓。
因為若不是自己勸翟讓讓位給李密,翟讓實力雖然不如李密,但也不會相差太多,李密投鼠忌器,反而不敢隨意謀害翟讓。
而翟讓的死也讓徐世勣認清了李密的為人,再也不相信李密能成大事。
畢竟翟讓再不濟,也對李密有大恩。
若是李密對翟讓不滿,大可率本部兵馬自行脫離瓦崗,另立門戶,說不定自己佩服他的魄力,跟著他一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