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少胡說了……”
景簌胸口一窒,想彎下腰去,身體僵硬得不聽使喚,如同剛從冰窟裡撈出的倖存者,目之所及全是慘淡。
不知從哪拿出幾張照片,盛景揚手扔到她腳下。在景簌顫著手去撿時,猝不及防攥住她伶仃的手腕,逼迫著她抬起頭,一雙飽含痛苦的眼對上他的。
景簌屏氣,緩緩舉起右手,鑰匙還沒來得及作為兇器露出頭,盛景就扔下四個字揚長而去。
他說,“來日方長。”
五六張照片孤零零躺在泥土上,景簌蹲下去,指尖觸過每一張。胸口那股鬱卒的氣剎那間爆發,刺透搖搖欲墜的心髒。
她垂下頭,覺得從眼中掉落的不是淚,是她放著盛濯然的一顆心裡流出的滾燙鮮血。
每張照片裡,都有兩個男生。
盛濯然被壓在一個男孩子身下,閉著眼,好像失去了意識。
只有露出的手和腳,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她沒有劇烈抽泣,只是眼淚一直往下流,眼中交疊的人影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扭曲著往她快爆炸的大腦裡面鑽去。
蹲了太久,整個身子泛麻,景簌撐不住,整個人朝右倒去,一頭撞上她父親的墓碑。
冬天的石頭更為冷硬,景簌整個人不禁被巨大的痛感包裹起來,憑直覺狼狽伸出手,穩住了身形,跌坐在地上。
眼前的事物都白花花斷了線一般,只聽到大口的喘息聲。
手裡還死死攥著那疊照片,中間折出深深痕跡,盛濯然的臉被那道白線一分為二,呈現出一種獨特的美感。
像是被毒死的睡美人,衰敗而冰冷。
片刻後,景簌終於平靜下來,山林間有風過,滿是淚痕的臉感到難言的寒意。她低頭看了下自己,靠著父親的墓碑,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慢慢起身,景簌重新跪倒在前,目光盯著供奉的蠟燭。
剛才的一場風雨,好像在這裡不起波瀾,蠟燭還安靜燃燒,三炷香安安靜靜飄出幾道白線,向上盤旋。
慢慢將那疊照片置於蠟燭上,火舌很快舔舐幹淨,一卷入口,頃刻間化為無數揚起的灰燼。
她恭敬磕頭,“爸爸,這些照片,不是燒給你的,借火一用而已,我知道你很相信我,那也請你一定相信,你女兒愛的人不會是這個模樣。”
“等有朝一日,我一定堂堂正正把他帶來見你。”
下山的路,全靠一雙腳。
景簌知道現在自己模樣很狼狽,大衣上沾染著泥土和灰燼,頭發也零亂散著。若是遇到膽子小一點的人,也許誤認為山鬼現身。
山路蜿蜒,踩著石梯一路下行。景簌腦中空空,只憑機械地本能。
不知徒步了多久,景簌終於看到了山腳處的牌子,還有一個在後面不安等待的女人。
一簇火苗驟然燃起,她眼裡光極亮,“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
“行了,你別說話了。”
疲憊抬起手,景簌制止劉芳丹的辯解,“以前你對我再怎麼差,我也聽過你的話,把你當爸爸最愛的女人看待,他去世前叫我好好照顧你,我沒有做到嗎?你自己摸著良心問一問,我一絲一毫都沒有做到嗎?”
“現在你比以前更貪婪了,只要有錢,帶他人去丈夫的墳墓前鬧事也沒關系,你是從頭到尾就沒考慮過我,我一直知道。可你連父親也要豁出去當賭注嗎?”
“以後我就當和你沒關繫了,陌生人三個字也擔不起,你自己過好你餘下的人生吧,劉女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