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看了下表,距離他出門已經快半個小時了。
景簌還呆在浴室裡這個認知讓盛濯然不由蹙眉,慢慢走近,他抬手敲門,“景簌?”
沒人回應。
貼著門聽了幾秒,只有嘩啦啦的水聲,還有不甚明確的嗚咽聲。
他心裡一緊。
“你先出來,浴室裡溫度高,長時間不透氣對身體有害。”
又連續敲了幾下,盛濯然提高了音量。
“……”
水流終於停止,然後一切靜止般失去聲響。
他靠在門邊,聽見裡麵人走動的聲音。片刻後,門被拉開,穿著睡衣的景簌出現在面前,長發濕漉漉披著,不斷往下滴落著水珠。
她雙眼紅腫,睫毛上不知掛的是淚還是水。
還是哭過了。
這樣的事故面前,再怎麼故作冷靜的女孩子,還是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親手敲碎外殼,正視千瘡百孔的心。
盛濯然神色溫柔,繞過景簌去拿了一塊毛巾,搭在她頭上,“先去把頭發吹幹吧。”
“……好。”
景簌機械地抓住毛巾,揉搓著頭發,眼神失去焦點般往前走。
看了她幾秒,盛濯然還是追上去拉住了人,將景簌摁到沙發上坐下,“你就坐這別動,等我去拿吹風機。”
仰頭看他一眼,景簌點點頭,拿著毛巾的手無意識攪來攪去。
很快盛濯然回到她身後,用手大致梳理了下亂糟糟的發,動作有些笨拙,不小心扯到景簌的頭皮幾次,他自己都能察覺到,景簌卻一聲不吭,好像失去痛覺。
盛濯然只能更加小心,等到手中的頭發不再打結,拿起吹風,開始為她吹頭發。
噪音很大,卻填滿了這寂靜的空間。
盛濯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擺弄一個毫無生氣的娃娃,可掌心下的溫度又是確定的。
大約半小時後,用指尖試了下,貼著頭皮的部分也不再濕潤。
正想關掉吹風,景簌卻低聲開口。
他下意識彎腰去聽,卻在聽清楚那幾個字之後,凝在了原地。
“我是不是沒有家了?”
半蹲在景簌面前,他撩開垂在兩側的長發,直直看著她。
家嗎?
這個東西,他好像也沒有,但也過了這麼多年。早就忘記了失去它的那一刻,是怎樣的感覺。
可景簌不同於他,雖然溫柔堅韌,心裡卻始終有一根稻草。如今劉芳丹的離開,終於輕飄飄壓倒了它。
抬手擦去景簌的眼淚,盛濯然靠近了些,直起身子,“不是的,景簌,這個家的主體是你,因為你的存在,林滿的這個房子才能叫家。離開的是劉芳丹,不是你,你的家永遠都在。”
她死死咬著唇,眼淚卻一滴滴掉落。
其實還有很多問題堵在心裡,為什麼要離開她,為什麼可以這麼幹脆利落毫不留戀,為什麼不能讓她知道該知道的一切。
從無堅不摧的騎士變為脆弱不堪的小公主,這代價太大。
低下頭,將臉埋在雙手裡,景簌終於忍不住哭出聲,渾身顫抖。
在盛濯然面前,也不想隱藏什麼。反而是他溫柔的注視,拉開了心防的最後一道閘門。
就這樣放肆脆弱片刻也沒關系,至少此時此刻,她不是一個人。
大約是從前沒有過這樣宣洩情緒的機會,景簌根本停不下來,委屈和不安在心裡泛濫成災。
直到盛濯然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才強行將她抱起來,放到大床上,抽了幾張紙,半矇住景簌的臉,只露出一雙紅透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