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撥出了那個電話。
“景夏,你在哪,我們見一面,好好談談。”
和小女孩荒廢了一番口舌,景簌結束通話電話只覺得很累,慢騰騰往下走,在心裡想著等會要怎麼和她周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資訊。
走出小區,景簌招了輛出租,去景夏在電話裡說的那個地方。
是個有些昏暗的酒吧,下午時分,門簾緊掩著,有些低矮的天花板上掛著一串酒瓶,景夏就站在那些酒瓶下面,有些百無聊賴的模樣。
聽到關車門的聲響,她抬起頭,確定了來人是景簌,卻也沒動,就在原地等著。
撐著傘,走到門口,景簌並沒有進去的意思,朝景夏輕抬下巴,示意她跟自己走。
“去哪。”
“換個地方。”
“……麻不麻煩啊你。”
景夏嘟囔著,但又敏銳察覺到景簌情緒不太對,沒有以往面對她時那種百毒不侵的態度,只是平靜著一張臉,眉心藏著點焦躁。
兩人稍走了幾步,進了家奶茶店。
裡面冷氣很足,景簌默默收起了傘,示意景夏去點單。自己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雙手交握,咬著唇深思。
“你要說什麼……”
拿著小票回來,景夏坐下,察覺到景簌的情緒很差。
“媽媽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找奶奶問當年的事,她不告訴我。所以景夏,我才來找你,你是去套奶奶的話,還是直接帶我回林滿到爸爸的墓前。二選一,你覺得怎麼樣?”
她敲著桌子,頻率有些快,話語也悶悶的,在老太太那裡撞不破的南牆此刻又在心裡高高矗立。
“我……我考慮下。”
景夏舔了下嘴唇,沒有直視景簌,心裡卻在作比較。無論是奶奶家還是父親的墳墓,景簌去都討不了好的。但要自己在得罪目前養著自己的老太太和固執不讓景簌去上墳的母親裡做出個選擇,景夏一時得不出結果。
穿著咖啡色制服的店員端來了奶茶和甜點,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景簌瞥了眼託盤裡顏色鮮豔的食物,毫無胃口,伸手朝景夏的方向推近了點,一雙眼鎖著她,“還需要考慮嗎?”
低頭慌張喝了口奶茶,景夏含糊著,“當然了,奶奶和媽媽一直都不喜歡你,我要是套話,對不起奶奶,我帶你去見爸爸,對不起媽媽,你這樣為難我……”
“為難?”
景簌咬著這兩個字,只覺得想笑。她伸手點了點桌,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在心裡開了道口子,深深埋藏。
那些在忌日裡卻要離家避嫌輾轉反側的日子,那些被至親指著鼻子斥責甚至辱罵的日子。
沒有人來問問這種日子她是不是為難,是不是絕望。
“景夏,在我們從這家店出去之前,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回答。”
不再看對面的小女孩,景簌往後靠了些。沙發柔軟,一點點使她的軀體失去力氣,全部交付於它,閉了眼在休息。
景夏拿勺子攪著冰淇淋,糾結地看著景簌,半晌呼啦啦開始加快速度解決桌上的東西。
自己似乎是睡著了,但又沒有,混沌的腦海裡,神經快跳出來,讓景簌仍能聽到對面小女孩窸窸窣窣的聲音,空調製冷的聲音,還有店裡其他人的腳步聲和話語聲。
她卻甘願能毫無負累地沉入一個美夢。
許久,景簌睜開眼,看見景夏正抽了張紙擦嘴邊的巧克力醬,一邊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脖子,不疾不徐開口,“想好了嗎?”
“你別逼我行嗎?”
用力在嘴上胡亂擦了一道,景夏有些不快,語氣也尖銳了些。
見她又是一副要吵架的姿態,景簌也懶得應戰,從那棟老樓出來她就覺得很累,無心再糾纏,只開口,“景夏你能不能帶點腦子,你能在奶奶家住多久,姑姑和姑父現在是能讓你待一段時間,等開學了,或者以後,你拿什麼身份留在畢城,奶奶的孫女嗎?她一個老太太,現在和女兒女婿住在一起,還加一個本來有家可去的孫女,誰會願意留你?”
“媽媽現在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她在醫院每天情緒不穩,如果不能好起來,你打算讓她一輩子住在二院嗎?且不說這個住院的錢你沒有,現在連你的生活費,你出去玩樂的錢都是我給你的,你還來在我面前添堵。能不能乖一次,景夏?”
可是景簌似乎忘記了,面前的小女孩是個□□桶,自己心情不愉,語帶火星,對面就順勢爆炸了,“對啊,你多了不起,靠個有錢男朋友就能養活我們一家,這件事給了你多大底氣啊,每次都拿生活費威脅我。景簌你自己就沒想過你在這個家裡一直就是不受歡迎的人,再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像我這樣的。除了爸爸,除了爸爸沒有人喜歡你!”
小女孩拍了下桌子,氣紅一張臉跑了。
留景簌坐在原地,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