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陡然一亮, 刺目的光芒打在臉上, 竟然讓人有一種死而後生的感覺。太淵微神色微動, 輕輕抬起頭, 漆黑的長髮垂落在身後, 暈出一層柔和的光澤。
顧時蘊伸手將他的長髮攬到身後, 手指像是不經意間擦過太淵微的臉頰, 滑膩中帶著絲絲微涼。
太淵微側頭看了一眼過去, 容色冷然, 嘴上倒是沒有說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太淵微那身像是由漫天冰雪製成的純白色的衣袍上,有大片大片紅烈妖豔的花朵從衣襬處漫了出來,綴在他的身上,配著他孤高畫質冷, 恍若濯濯明月,潺潺雪水般清透凜冽的面容,看起來竟是詭異的……風華無雙。
顧時蘊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幽深,隨後卻好像沒有一絲異常地牽住太淵微的手,什麼也不說,只緩緩露出一個溫柔的,君子端方的笑容。
太淵微不知為何看見他這個笑容便覺得有些不爽, 伸手拂開他靠過來的腦袋,順勢也掃了一眼自己的身上, 登時有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雲虛子的惡趣味, 那方隕落之地確實是歸到太淵微手裡了, 可是它卻沒有像別的靈器靈寶一樣走尋常路變成什麼精巧的飾品如髮簪、手戒,也沒有乾脆地隱入太淵微的識海當中,乖巧地把自己當作不存在,而是大喇喇地,甚至是有些驕傲張揚地……直接依附到太淵微的衣物上,把自己開成幾朵紅花,看起來肆意極了。
一瞬間,連太淵微這等平時淡漠無情,尋常不動肝火的人,都有些想要衝去揪著已經神魂沉眠的雲虛子,朝他甩幾個術法神通。
“師尊這般也好看。”顧時蘊看著太淵微一瞬間變得更冷的臉色,不由得有些好笑,卻還是繃著臉,順著毛,“看起來威風凜凜的。”
太淵微“……”
他瞪了一眼顧時蘊,顯然是不開心了,連召出霜雲都想不起來了,邁開一雙長腿就越過顧時蘊往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把自己的手從顧時蘊的手裡抽.出來,拿著白帕子擦了擦。
可以說是氣得非常厲害了。
顧時蘊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走遠,那身白袍上的紅豔的彼岸花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地交錯,像是在不斷地經歷著綻放、凋落、生長……這樣一個無限迴圈的過程。
而在這一過程中,花不見葉,葉不見花,紅與綠,似乎從未在這片雪白上相遇。
微風徐來,夾帶著幾點細雨,粉嫩的桃花瓣也跟著紛紛落落,像是站斷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那條窄短的青石路。
太淵微不知是感覺到了什麼,眉間輕皺著回過頭來,俊美至極的臉上依然是冰封不化的神色,他冷冷地看著愣在原地的蠢笨狐狸,語氣淡淡地“還不跟上。”
顧時蘊恍如大夢初醒,皺了皺眉,隨後又揚起笑容,大步地往著太淵微的方向行去。
太淵微冷著臉站在原地,等到顧時蘊跟了上來之後,才冷哼一聲,八風不動地說道“本尊不過是怕你迷路罷了。”
顧時蘊“……”
“是,師尊果真是最疼愛弟子了。”
太淵微抿了抿唇,好看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淺淡的瞳仁在陽光的映照下閃出琉璃一般剔透的光彩,顯出一種無辜的純真來。他眨了眨眼睛,確定這毛狐狸的表情看起十分的認真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大義凜然的模樣,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大約,他該好好找找那些提升妖獸一流靈智的靈藥,在隕落之地當中是否有栽種罷。
他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除卻皺眉,顧時蘊好像沒有見過他的第二個表情了。但是他的表情又是鮮活的——起碼在顧時蘊的感知中是這樣。雖然說太淵微看起來冷冰冰的很不好靠近,但應該卻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其實太淵微比那些一直笑臉盈盈,滿臉善意的人,更加通透。
——總覺得把自己也一起罵進去了。
顧時蘊搖了搖頭。
“怎麼。”太淵微沒有回頭,只是走在前面,淡淡地問道。
“無事,弟子只是……想起了幾個故人。”顧時蘊像是閒談一般,語氣輕緩,神色溫柔地說道,“上一世弟子未曾轉世之時,遇見了幾個好玩的道友,說起來,師尊與他們也算是故人。”
太淵微腳步一頓,臉上神色淡淡,速度卻慢了下來,耳朵往他這邊小心翼翼地伸著,身體力行地給顧時蘊演示了什麼叫實打實的傲嬌美人。
顧時蘊又忍不住笑了,往前走了幾步,青綠的衣角和太淵微衣襬下不斷變動著的彼岸花交纏在一處,竟也好像是紅花之下抽長新芽,絢麗得不可思議。
“師尊莫非沒有發現麼?”顧時蘊的手指大喇喇地扣著太淵微的手腕,輕聲細語地說道“自從師尊你神魂離體之後,那種倒黴之事,似乎淡了許多。”
這事連顧時蘊這個不是當事人的人都清楚,太淵微作為當事人,對自己身體之上的變化更加是瞭然了。
何止是淡了許多……當這片隕落之地附到他的法衣之上後,彷彿是結成了一種奇異的禁制,不光是直接將他的法衣升了好幾個等級,更是將他的體質直接壓了下去,剩下的影響堪稱是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