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
一連又過了數日。
往日裡香沉蜜蜜的無雙院裡,此時卻是一片凌亂不堪的殘局。
刻有鳶鳥瑞獸的菱花銅鏡裡倒映著一張姣好的面容。彎彎的柳葉眉下鑲嵌著一對欲語還休的明眸,鼻樑又高又挺,硃紅的唇瓣未施唇脂,卻也是嫣紅飽滿,宛如一顆方成熟的水蜜桃。
她雲鬢如墨,香腮染赤,光是坐在那兒便猶自有著一種冰清玉潤的氣質。
這張絕世傾城的臉如同是清澈淺溪裡的一輪淺月,又如那千里寒山之上綻放著的一朵雪蓮,教人趨之若鶩,卻又觸不可及。
如斯美人兒,不是林夢雙又能有誰?
林夢雙對著鏡子,用梨木香梳淡淡的梳理著垂在肩頭兩側的青絲,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那雙平靜如水的美眸之中陡然掠過一絲陰狠,隨後,她隨手將梳子擲在地上,蔥指對著銅鏡前的梳妝檯一掃,上頭的珠寶盒子與胭脂香粉便落了一地。
翡翠釵子與珍珠瓔珞七零八落的散亂在地上,嚇得一旁的丫鬟婆子們登時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出去!都給我滾出去!”林夢雙氣得尖著嗓子低吼。
她這座無雙院,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人過來造訪了。自那日的變故之後,她幾乎不敢跨出這扇門去,走在路上的時候都隱約覺得路旁有人在對著她指指點點。她生平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目光,就像是一萬把刀子,齊齊的紮在了她的心坎上。
林德沉算是給她留了些面子的,沒有像林柔月那般公然要禁她的足,更沒有讓人來搜查她的院子。她還是照常可以每日過去請安,還是可以照常在府內府外走動。
只是縱然有這權利,她也不敢像昔日那樣安然的在外頭行走了。
母親沈氏那日之後也是一病不起,聽聞每日連飯都吃不下,吃的藥比喝的水還要多。
林夢雙還從林嬤嬤的口中得知,林平安日夜都守在了經堂之中,為沈氏與她祈福抄經,非但如此,還三番兩次的去父親那兒替她們二人求情,府中上下一時流言四起,都三姐真真是重情重義之人。
林平安……一定是林平安暗中搞的鬼!
隨著林夢雙的一聲低吼,滿屋子的丫頭婆子們都驚恐失措的跑了出去,唯獨剩下茯苓與林嬤嬤還在屋子裡伺候著她。
“茯苓!你是怎麼做事的!”林夢雙眼下不能報復林平安,只能將這氣頭暫且轉移到了自個兒的貼身婢女身上。<節aj上pi+
“大姐,大姐明鑑,奴婢未敢偷懶,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大姐的吩咐來做的。”茯苓聽到質問,趕緊雙膝跪在了地上,一邊瑟瑟發抖的低著頭,一邊聲帶哭腔的替自己申辯著。
誰知林夢雙聽到這話,卻是越發的生氣了,當下拔掉自己頭上的金釵,用那尖銳的一頭刺在了茯苓柔嫩的腰際之上:“你這懶惰的奴婢!如今還學會頂嘴了?”
“大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茯苓一面哭著一面下意識的躲避著林夢雙手裡的釵子。可是她越是逃避,身上的釵子只會扎得越發的用力。
她只能無力的承受著,被那釵子扎得“哎喲哎喲”的大叫。
林嬤嬤望著這張稚嫩的臉孔,不由得搖了搖頭。
到底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怎樣去討主子的歡心。方才茯苓那話,不就是在質疑林夢雙自個兒沒有主意,才會落得如此一個下場嗎?這樣的話兒林夢雙聽了心裡怎麼會舒服?不得狠狠的懲罰她才怪。
林夢雙扎得累了,見茯苓不再哀嚎,這才收起了金釵,重新穩穩的插回到髮間。
林嬤嬤短嘆一聲,向茯苓使了個眼色:“茯苓,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