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成睿帝一個眼神制止。
“皇后便留下吧,高同,扶朕回去歇著。”成睿帝虛弱著起身,步履蹣跚地出了大殿。
座下的眾人皆是心中各異,成睿帝如今已經病情加重,不願當眾請出太醫,只怕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看來,冊封太子指日可見了。
眾人稍稍打量著上首的兩位皇子,一位深得朝中眾臣之心,另一位則深得帝王之心,究竟誰才能成為下一任的繼任君王?
蕭禮睿的眸光也變得深邃了些,遙遙看向對首的蕭策允,唇角的冷笑漸深。
……
殿外,高同緊緊攙著成睿帝,成睿帝的大半個身子都癱在了高同身上。
“去承歡殿看看她吧。”成睿帝半虛著嗓音啞道。
“老奴遵旨,擺駕承歡殿。”高同尖細的嗓音一出,眾人便提著燈籠將成睿帝引向承歡殿的方向。
穿過御花園,成睿帝眯著雙眼,渾身疲憊,只見那花園的假山中飄忽而過一個身影,那面容像極了十幾年前的她。
眼看著那背影愈來愈遠,成睿帝心中焦急無比,腳步也快了好些,拼命想要追上那個身影,卻是怎麼也追不上。
只一剎那間,那身影便再也找不到了。
成睿帝眸光黯然,渾身力氣盡失,雙手耷拉在高同的肩上,眼含痛苦道:“高同,你說她是不是還在怪朕?”
高同累得氣喘吁吁,故作不知地問道:“陛下,您是在說哪位娘娘?”
成睿帝淡淡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只一人自言自語,“她定是在怪朕,定是恨透了朕,這些年,連一次都不肯入朕的夢裡。”
“陛下,保重龍體啊。”高同輕聲道。
成睿帝卻是沒有再出聲,任由高同攙著自己去了承歡殿。
假山後座,雲初夏緩緩探出頭,目光定定看著那個垂垂老矣的人,短短十年,他便如同蒼老了半數,再無當年的意氣風發,如今竟是連站都站不穩了麼?
她原本以為,再次見到成睿帝,會是怨恨,憤怒,不甘!
可今日,再看到那個滄桑的老人,她卻無比平靜,那些怨恨都如水般沉澱了下來,再看到成睿帝,她的眼中只剩下了可憐,連可恨都算不上,因為恨只會讓人記得更牢!
成睿帝步履蹣跚,行至那一條宮路門前,眼中虛無,飄忽道:“熄燈吧。”
高同低聲應下,抬頭衝著前面高喊了一句,“熄燈!”
首前的宮人頓時將燈籠熄滅,周圍星光乍無,隻影影綽綽看到一條長長的宮路,遙遙望去,宮路的盡頭正是承歡殿,殿前兩盞紅燈,隨風飄動,恍若歸途。
成睿帝眼眸柔柔,推開高同攙著的手,一步一步緩緩向前。
這承歡殿是他命人修葺的,而這一條宮路,亦是他命人不必點燈的。
只因為,這才有歸家的感覺!
從這一條寥無燈光的暗路中走過,一步步走向殿前,紅燈下,立著是正是等他歸家的人。
可如今,即便是到了那紅燈下,也再無旁人了,只剩空蕩蕩的穿堂風,冷得讓人發顫。
成睿帝緩緩進殿,殿內好似早就通知好了一般,整個承歡殿中空無一人,只留有一個小奴婢俯身在地。
“這幾日,她可好?”成睿帝沉沉出聲,緩步走向床邊。
床上的人唇色發白,枯瘦不堪,只剩下麵皮包骨。
成睿帝只看了一眼,便怒道:“怎得瘦了如此之多?!”
那小婢女嚇得連連磕頭,顫聲回道:“回皇上,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給我拉出去,杖斃!”成睿帝怒吼道。
“皇上饒命啊,饒命啊……”話語還未說完,那小婢女便被人捂著嘴拖了出去。
屋內霎時間便安靜了下來。
成睿帝眸色漸冷,毫無表情地看著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