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夏沉穩地嗯了一聲,司馬萱和她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又是宗室出身,和她吵起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才不會幹。
她低頭沉吟了一瞬,便笑著轉過頭和一個想要借她筆記的姑娘說說笑笑起來,渾然不理司馬萱熱情得像是要燒起來的眼神。
坐在上首的吳慧縱覽全域性,一眼就看穿了司馬萱和雲初夏之間單方面的不對盤。
她是何等厲害的人,先是撫慰了奉國中尉之女幾句,緊接著又把話岔開,把一場爭端消弭於無形。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在丫鬟輕聲說了什麼之後,吳慧猛然拍了拍手,在瞬間安靜下來的花廳裡笑道:
“今天你們算是有福了,有稀客駕臨。”
花廳裡立刻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是什麼稀客?”
吳慧拿起桌上的玉如意往外一指,正色道:
“是孔府的姑娘來了!”
孔府?
哪個孔府?
平時不愛讀書的陳蘭還在發呆,雲初夏卻已經反應過來。
除卻被歷代帝王尊為至聖先師的孔子苗裔,還能有哪個孔府值得天子奶兄弟家慎重以待?
這天下有千年的世家,卻沒有千年的王朝。要不是從前武皇在位時,令人編纂《姓氏錄》,定奪天下姓氏門第高低,掘了不少世家的根子,不然當年的五姓七氏流傳到現在,個個都比當今的宗室更源遠流長。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歷經數代戰亂而綿延至今的家族只有一個。
那就是孔家。
倘若真是那一姓過來,那還真是當得起貴比王侯了,吳慧說一句“孔姑娘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還真不算什麼大事兒。
雲初夏正想著,就聽見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
孔府姑娘駕臨,吳氏闔府上下自然是慎重以待,當先在前面領路的便是織造大臣的嫡妻杜夫人,也就是吳慧的親孃。
杜夫人年紀約莫四十來歲,容貌也只是中規中矩,唯有一雙狹長的眼睛精光熠熠,似乎能夠看透人心。
就是這麼一個瞧著精明幹練的管家夫人,此刻都在一個不滿雙十的姑娘身邊賠笑。
緊接著,孔府姑娘才在杜夫人的引領之下走了進來。
花廳裡的所有人都起身見禮,就連做東道主的吳慧也不例外。
一道低低的聲音在花廳裡響起:
“快起來吧,我今天也不過是來賞賞花,用不著這麼多虛禮。”
……
雲初夏順勢抬頭,悄悄往那個一出生便立於世家之巔的孔姑娘臉上投去一瞥。
這個就連天子奶兄弟家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的孔姑娘年紀不大,最大不過二八之年,但神情極為沉穩端莊,舉止之間法度森嚴,恐怕就連宮中最嚴苛的嬤嬤,也不能在禮節上挑出她一星半點錯處來。
人的名,樹的影,孔姑娘話雖是這麼說,還真沒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畢竟孔夫子可是全天下讀書人的祖師爺,而入朝做官的人,又有哪個不曾讀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