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賓客,還是老太太,都屏息靜氣地等著下人把孫輩們獻上的壽禮抬上來。
雲若雪不安地揉著手上的帕子,不時向外面張望著,彷彿等的不是賀禮,而是什麼催命符一般。雲初夏和二嬸對視一眼,彼此都從眼裡看到了冷靜,以及篤定。
這次能成。
雲初夏微微勾起嘴角,信心突然就充滿了整個胸膛。
蒹葭剛一念出天竺佛像的名字,她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說來也巧,青雀那個遠房表叔剛剛租好一家臨街鋪面,就碰見了府裡在外面到處亂轉的下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在給老太太的七十大壽選壽禮呢。
有人來買,還是雲府裡的人,甩著手裡的銀票指名要貴的。
青雀的遠房表叔不敢做主,立刻就派人通知了雲初夏。雲初夏微微一思考,就大概知道是誰在蒐羅壽禮了。
畢竟府上這麼多人裡,有資格光明正大送壽禮的就那麼幾個。她自己是打算和周姨娘繡壽屏的,姨娘和庶子們正因為壽禮送不上去,還來找她,自然不可能是她們。
剩下的就只有雲員外和宋氏母女了,反正都是對她不安好心的。
雲初夏頓時惡向膽邊生,讓青雀的遠房表叔從壓箱底的東西里翻了一尊不知有多少年頭,只能放在船底當壓艙石的佛像出來,狠狠敲了一次竹槓。青雀遠房表叔也不負期望,把這尊賣不出去的石佛硬生生炒到了五十兩。
反正這也的確是從南洋那邊來的貨,只是在中原這地界賣不出去罷了。
她忽然十分期待,待會石佛和壽屏一起上來,她的嫡母二妹又是個什麼表情。
……
她和姨娘繡的兩副壽屏擺了上來,倒是沒出什麼暗地買通下人,偷偷剪壞繡布的事情來。
因繡工繁瑣,周姨娘後來又病倒的緣故,雲初夏並沒有把壽屏繡得很大,只是用心把上面的字和做陪襯的仙鶴紅日等物繡得更為細緻。
兩個中等偏小的繡品擺在堂上,散發出淡雅香氣的海南檀架子,繃著兩張微微透光的繡布。圖案中規中矩,無非就是祝壽詩詞配上些吉祥圖案,但針腳極為細密靈動,頗為難得。
“還在上面繡了什麼字麼?”老太太扶了扶鼻樑上的水晶鏡,向身邊伺候的無衣道,“我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來,你給我年年,那上面繡了些什麼。”
老太太愛看書,等年紀大了眼睛壞了,就讓丫鬟們給她念,因此松鶴居里的丫鬟個個都識字。
無衣翩然走下,看了一眼壽屏,便道:
“老祖宗,上面繡的是兩闕詞呢,我給你念念。”
說罷便指著兩副壽屏一字字唸了出來:
“雙燕歸飛繞畫堂。似留戀虹梁。清風明月好時光。更何況、綺筵張。雲衫侍女,頻傾壽酒,加意動笙簧。人人心在玉爐香。慶佳會、祝延長。”
“壽星明久。壽曲高歌沉醉後。壽燭熒煌。手把金爐,燃一壽香。滿斟壽酒。我意殷勤來祝壽。問壽如何。壽比南山福更多。”
字字句句文采精華,風流蘊藉,既點了祝壽的題,文風又格外清爽。
老太太聽得雙眼發亮,只把手一拍,臉上笑容洋溢。
“寫得好!看來咱家怕是要出個讀書種子呢,來人,給我的大孫女看賞!”
宋氏面色微變,家裡那庶女看著寫字都困難,什麼時候又學會作詞了?還有那那字的模樣,選的是飄逸流暢的行書,而非中規中矩的行書,就算讓家裡針線上人來繡,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成的。
看來若雪的石佛註定是要被她壓上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