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成都府的天氣怎也如此燥熱?
張獻忠是個胖子,雖將身上衣衫盡去了,只留身下一條短褲,依然覺得悶熱無比。
喚手下打來井水連澆了幾遍,還是覺得心火難忍。
自入蜀以來,他便沒有一天不覺得煩躁的。
這整日介陰沉沉的天氣,說要下雨,卻又不下,怎如此折磨人?
還說什麼這是天府之國,若天府乃是這個鳥樣子,那這世間就沒什麼好地方了!
一開始他還令人祈雨,可那雨左祈不來,右祈不來,他一時煩躁,便將那些祈雨之人統統都殺了。
換了一撥人,指著那四海龍王一陣痛罵,又叫人捉了蟒蛇,在祈雨殿剝皮抽筋。
可是那雨還是不來。
眼看又是一月過去了,天上連半滴雨水皆無!
他憤憤難平,便自己親自來到了龍王廟前,手裡持著鞭子,將那泥菩薩塑像一頓好抽,直抽得塵土紛飛,那塑像四分五裂,才勉強消了心中惡氣。
“你這廝鳥,站著這位置又不做事,朕要你何用?”張獻忠怒罵到。
“來人,給我敕令天下,再不準人姓龍!朕要你這龍子龍孫,以後再也不認你了!”
身後親衛急忙領命而去。
甭管這詔令有多荒唐,且先執行下去再說。
大西立國以來,比這更荒唐的詔令,都發下去不知多少了。
上月成都貢院開科舉,蜀中名士應者如雲——也有不應的,但他們沒有機會活著踏入貢院。
正當這些讀書人帶著筆墨紙硯進入貢院之後,身後的貢院大門一關,隨即便是一場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
事後,從貢院抬出屍體一萬七千具,有垂垂老矣的老者,也有黃髮垂髫的童子。
這一場屠殺所謂何來?
無人能夠說得清楚。
大概,只是因為當時的天氣不好吧?
“去,準備上好雪鰍三十條,朕乏了!”張獻忠餘怒未歇地說到。
這怒從何來,旁人也無人得知。
身後的成都知府吳繼善,猶豫了一下,面有不忍。可是隨即便露出笑容,領命而去。
說起這‘雪鰍’,乃是這位大西皇帝陛下所創的一種娛樂。
專門找婦人,懷中抱幼兒。
俱剝去衣裳,驅趕上狹路。
兩側以槍尖刺擊,婦人驚恐之下,必左右閃躲,其身形靈動,宛如雪白的泥鰍一般。
陛下以此為樂。
到了最後,婦人必忍不住將手中幼子拋向空中,這時,便有白刃豎立在那幼童的身下,一以貫之。
有那千辛萬苦終於逃脫出狹路的,又會被抓入一圈篝火之中,十足持火把燎之。
此人必慌不擇路,撞上隱藏在暗中的矛間。
此為‘貫戲’!
雪鰍與貫戲,時常為一體。
其間的驚心動魄,令人蕩氣迴腸。
陛下流連忘返,往往會看得淚灑當場,忘卻了所有煩惱。
成都知府吳繼善,如今追隨這位陛下左右,頗得陛下青睞。
原因卻也無它,上個月張獻忠又要看雪鰍之戲,一時之間,成都府內找不到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