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從慈安宮裡出來,遇到了太子身邊的小太監萬福。萬福向他見了禮後,說:“殿下說,四爺您什麼時候得空了,去毓慶宮一趟。”
胤禛腳下未停,“今兒沒空。”話出了口,覺得這麼說不妥,又說,“你跟殿下回稟,我這兩天身體不適,需要靜養。不急的事,過幾天再說。”
胤禛出宮之後,直接回了府裡,吩咐蘇培盛把劉太醫叫過來,給他準備有助睡眠的藥。
主子爺是這個府裡的天,主子爺的事是天大的事,大家手腳都麻利的很。不到半個時辰,一碗濃稠的湯藥就端了上來。藥碗旁邊的小瓷碟裡,還放著兩枚翠綠色的蜜餞。
“這是臣妾做的,用了新鮮的青杏,又酸又甜。既能驅除口中的苦澀,又能開胃。”
納蘭語嫣說。
素白色的紗裙上撒落著點點紅梅。
自從提升為側福晉之後,長到腰際的頭髮挽了起來。並不是像尋常的旗女那樣,梳成包頭髻。而是把髮絲挽結成大椎,在椎中結絲繩,別了朵橘黃色的大麗花,墮於頭部一側。
高貴而淡薄;冷清又嫵媚。
胤禛看著她髮髻上的大麗花,溫和地說:“謝謝福晉。”端起碗,一口氣把藥喝了,舔了一下嘴角的藥漬後,像是細細品味似的“咂“了一下嘴。
被冷落的兩枚蜜餞,茫然地躺在青花瓷碟裡。
納蘭語嫣轉身要走。
胤禛緩聲問:“聽說你有意中人,為什麼沒想辦法和他在一起?”沒等納蘭語嫣答話,他又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為他付出這麼多值得嗎?我即使放你走,他還會要你嗎?”
被人提到意中人,納蘭語嫣怔在原地半天才扭頭,看向低頭坐在床沿的胤禛,冷清地說:“四爺想說什麼?”
胤禛躺上床,閉上眼後才應話:“別想那麼多了,安心在這裡過下去吧。天下的男人都一樣,跟誰都是跟。”
話裡帶著濃濃的傷感。
納蘭語嫣有一種錯覺。感覺這些話不是說給她的,倒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胤禛沒多久便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特別悲傷。
那種悲傷就好像是,他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去尋找自己最想要的東西。踏著沙漠沼澤、高山荊棘,頂著雷雨寒雪、炙熱高陽。
終於一身疲憊,傷痕累累到達了目的,卻發現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地上沒有一棵草,天上沒有一片雲。而他又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想轉身回去,發現自己老了,抬不起腳邁不動步。
那是一種恐慌又無助的悲傷。
醒來後。
夢裡的一切全忘了,只有那種悲傷的感覺還停留在胸口。
久久盤旋,不肯離去。
渾身疲累。
比沒睡前還覺得累。
“究竟配的什麼藥,怎麼會這麼難受?”胤禛怒聲問。
劉太醫不慌不忙笑答:“四爺是太久沒休息好,睡的沉的緣故。您照照鏡子看,氣色多好。”
蘇培盛在旁邊小心地插話:“昨日主子爺臉色發青,眼圈都是黑的。今兒完全消失了。”
胤禛沒心思在這裡掰扯,冷聲吩咐:“備車,我去德水鎮辦點事,有事派人稟告我。”
認真仔細的洗漱了一番,換了新做的衣服,坐著馬車趕到德水鎮,將近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