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皇帝問高士奇:“你在朱家莊住的怎麼樣?”
高士奇再一次回答:“萬歲爺安排的周全,在臣看來,除了房子沒有紫禁城氣派,侍候的丫頭沒宮女的樣貌好之外。吃穿住用,跟宮中不差上下。”
皇帝笑呵呵道:“你一定想不到,那宅子是朕從老四媳婦手裡買來的。”
高士奇早就覺察到宅子的不同尋常,安排的太貼心了。拿浴房來說,一邊燒有地龍,一邊是沐浴池,他來的時候還沒出正月,裡面溫暖如春。
往浴池裡加水是在外面加的,洗了一半水冷了,大喊一聲就行。他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點,因為他沐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侍候。沐浴後,拿掉浴池底部的塞子,可以直接把髒水放掉,乾淨又方便,省得一盆一盆的往外舀。
高士奇第一次沐浴的時候,琢磨著,不像是皇帝的安排。皇帝考慮不了這麼周全。應了差事去幹活的人,更是不會這麼用心。
面對皇帝的問話,此時高士奇裝著意外又驚訝的模樣說:“大清國的東西都是萬歲爺的,想要什麼還需要買?”
皇帝笑道:“花了大價錢,用三萬多畝沿河的肥沃土地換來的。朕為了先生住的舒心,可是下了血本。”
“多謝萬歲爺厚愛。”高士奇笑道:“臣還以為那地是屬於朝廷,臣見戴縣令在那裡跑前跑後的忙活。”
轉話又說,“那個縣令不錯,有魄力、有頭腦、有手段,還勤奮踏實。沿河那些地,規劃的很用心,靠岸的地方是大片的楊樹柳樹,再往外是棗樹,再靠外是梨樹,再外面才是耕地。聽說今年春天要種蠶豆、花生和西瓜。都是稀罕物。臣來的時候,張家的三公子正四處高價收蠶豆和花生。蠶豆還好,花生的價格驚人,金豆豆一樣的貴。沒有朝廷在背後撐著,誰捨得把金豆子一粒一粒的往地裡扔,還不知道能長出多少呢,長出來,不一定能賣掉。吃得起花生的人家畢竟是少數。臣便沒往個人上面想。”
“先生有眼光看的準,用的就是內務府的錢。”皇帝又說:“物以稀為貴,等他們大量種出來,價格就能降下來了。到時候,興許普通百姓也能吃上。若是因此把花生推廣了,也是一件功勞。”
高士奇笑道:“萬歲爺要是農民,也是個大膽敢幹的人。”
皇帝心急如焚,嘴上都起泡了。白天黑夜想的都是軍糧的事,一閉眼,眼前就是騎兵搶糧的場面。只有跟人說著閒話的時候,思想才稍稍的轉移了一些。
二人聊到了這裡,皇帝的話又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胤禛。
“以前老四默默無聞的,朕沒太注意他。”皇帝若有所思的說:“怎麼最近幾個月,他給朕一種橫空出世的感覺,每件事都辦得出乎意料的漂亮。”頓了一下,又說,“驚人的漂亮。”
“無定河的事,還有準葛爾大王子的事,確實很漂亮。他若是個普通臣子,單這兩件功勞,就可以封他個四品官了。”高士奇笑道:“此前,萬歲爺是不是很少給他差事?”
皇帝點頭:“無定河是他單獨辦的第一件事。”
高士奇又笑:“這就對了,之前是沒有機會。臣聽說顧八代很看重他,顧八代那個脾氣,萬歲爺是瞭解的,不是他看上的人,就是皇子,他也不會重視。這說明四皇子是有他特別的地方。”
皇帝突然轉話:“今天是六月十七,距離黃河決堤三十九天,給費揚古的一月之期,還剩十二天。飛毛腿用四天返回,距離老四接到朕的旨意,過去了十三天。銀川到這裡,一千三百里,運糧車一天按八十里算,也要十六天。”
高士奇接話:“從寧夏過來的路不好,又是山路,又是沙漠,還有沼澤地,不能按官道算。一天平均五十里,已經快速度了。再說他肯定是接到旨意,才裝的車。那麼多人和糧草,裝車啟程也要兩三天組織。”
皇帝看著高士奇說:“朕派出去的人,在飛毛腿來的那日,應該已經到了銀川。先生,如果是您,您接到了朕讓運糧的旨意,會不會即刻就把所有的糧食運來了?”
高士奇心裡想的是會,因為今年的雨水多,糧道必然受阻,萬歲爺啟用備用糧食,就意味著是急缺了。
但他說:“這個說不準,他又不知這邊的情況。四萬石糧,興師動眾的運過來了,卻用不著那麼多,擅自做勞民傷財的事,萬歲爺興許會斥責他。萬歲爺胸懷寬廣即使不斥責,也會認為他做事狂妄自大,又不謹慎。”萬歲爺正看重這個兒子呢,要說對他有利的話,皇帝心裡才舒服。
皇帝嘆了口氣,“照這麼說,最快最快,也還要半個月。朕還要受半個月的煎熬。”又問,“朕要不要下旨催催費揚古?讓他好好想法子,把葛爾丹那個叛賊給引出來。趕快打死收兵回京城,我們過好日子去。”
沒等高士奇答話,皇帝自己又說:“還是不催了。他肯定跟朕一樣急,說不定比朕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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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的時光,特別的緩慢,懷錶的“嗒嗒”聲像個虛弱的老人,一呼一吸之間,遲緩蹣跚。
晚飯的時候到了,八阿哥端過來了半碗青菜水。
“皇阿瑪,太醫說,這是清熱去火的。您的身體不是您自個的,他是屬於大清國,屬於這十來萬將士們,更是屬於千千萬萬的百姓。”
“行,你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