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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王媽媽將顧南予引到花園。
過午時分，暖風微燻，後院的庭院裡，老太太躺在藤椅上，王媽媽見狀給長久未曾見過面的祖孫倆留了處獨的時間，默默一旁退下。
顧南予的指尖一路劃過石桌，花壇裡的月季花開的很是茂盛，嬌豔的紅玫瑰，紫藤花的亭亭玉立，芍藥的清冷，花園裡一股自然的芬芳摻雜著泥土的濕潤，百花齊放，嬌姿百態。
“來都來了，走路還是這麼悄無聲息。”顧老太太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的小憩：“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最近都忙著什麼，總是不見你人影兒。”老太太嗓子暗啞，語氣卻也算是平和。
“奶奶找我回來不會是特意關心我最近過得怎麼樣的吧？”顧南予收了手，兩隻手都插進了口袋裡，他神色不明：“老宅離市區太遠，我工作忙，來回一趟得折騰去不少時間。”
聽聞這話，老太太睜了眼，混濁的瞳孔還是閃過一絲厲害的精明，只是不動神色的起了身，將毛毯蓋在身上：“聽你大哥說，這次相親的姑娘你不滿意？”
說來，顧家的這位老太太也是一個很角色，年輕時是金陵城的貴家小姐，聽是祖上世襲某朝高官，民國後，更是經商的豪門貴族，戰爭年代，家裡祖輩也曾行軍打仗，改革開放後才是逐漸沒落，後來嫁給了金陵城門當戶對的顧家，百年世家，生意做的愈發大了起來。
只是顧老爺子去的早，也算是英年早逝，這偌大的一份家業也算得上是老太太用了一生拼下來的，可終究可惜，老太太是個女兒身。
曾今在商場上堪比男子的鐵骨錚錚的手段氣魄，如今卻也只是個遲暮老人。
老太太一通電話召他回來，那森森的目光像條毒蛇一般，打量他，審視他，最後，那張瘦骨嶙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終於還是緩了神情，沉著粗啞的聲音又問道顧南予：“那個小丫頭你哪裡不滿意？”帶了幾分怒氣又帶了幾分疑慮。
顧南予如實回答：“不僅我不滿意，恐怕奶奶您也是不會滿意的。”
老太太看著顧南予那張狐貍臉般的壞笑，頓時怒火攻心：“這些年，我都白教養你了？哪怕再不喜歡，哪怕是做做樣子，你也應該做的滴水不漏，我是怎麼教你為人處世的，你就一點不長腦子？”
顧南予當下也沉了臉：“我但凡做了一點不得體的事情，也是奶奶識人不清，將這人例入您孫媳婦的候選人名單。
至於傳進您的耳朵裡的是怎麼樣的一番話，怎麼添油加醋，怎麼胡言亂語，您看看，這種搬弄是非的孫媳婦，您真敢要嗎？”說完，顧南予更是滿臉的譏笑。
老太太卻是一臉憤怒，顧不得神氣虛弱，指著顧南予罵道：“你如今大了 ，翅膀硬了，我說你一句，你！……結婚生子，傳宗接代！這是你一輩子推脫不了的責任……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找不到如意的，就繼續相親，至到找到為止！”
說完後，老婦人卻如脫力一般，顫顫巍巍坐直在了椅子上，那枯如油燈的雙目即空洞又無聲 。
“是，本生我中意的也不是那個孩子。”老太太半闔著眼：“南予啊，給奶奶去倒杯茶。”
顧南予的手在口袋裡握了握，還是去給老太太泡了茶。
“我會讓丞淵繼續幫你留意些，但……”老太太看著顧南予遞來的茶水：“你擅自做主的那件事，也得盡快解決，別到時候找了個屬心意的姑娘，連婚都沒辦法結。”接過茶，杯中的茶水已是微涼，可老太太好似也不在意，抿了一小口滿嘴都只剩下苦澀。
顧南予握緊了拳頭，心頭一片陰影，可面上不顯：“奶奶把用在我身上的心思倒不如多顧著點自己的身子，家裡的僕人怎麼如今只剩下王媽媽了？滿院子的枝條長的橫沖直撞的。”
老太太眯了眯眼：“奶奶年紀大了，見不得家裡太鬧騰，有王媽在就夠了，南予啊，你是不是看奶奶年紀大了，覺得好糊弄了？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不討喜的。”
顧南予笑道：“從小到大，南予沒一件事違背過奶奶，如果奶奶今天是為了南予私自結婚的事情而怪我，那奶奶真的就是多此一舉了，白白氣傷了自己。”
他的眼睛裡突然有一股說不清的不屑，憤怒，沒了往日的溫和，連裝都不屑在裝一下：“奶奶，您竟然把南予的情況都調查的一清二楚，那怎麼查不到和我結婚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您嫌棄人家，可怎麼不看看我配不配的上人家，我可是為了奶奶才這麼果斷的將自己的人生葬送給了一個數面之緣的女人啊？”
如期所料看見平和起來的顧老太太眼裡突然又多了複雜多變的情緒，心裡突然一陣痛快，像報複一般繼續說道：“我一個私生子能夠取到簡家名正言順的……”顧南予的腦海裡展現出簡如珠的身影，突然話語一頓，連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愣怔住，他腦海裡出現的，那個倔強又清冷的身影，他吶了吶薄唇，嚥下口裡說不出口的話。
而雙目也覆上了難以言喻的苦澀：“總之，一切都如奶奶所願，您也不必再費心思每天每夜找人‘照看’我，也不必在找那些姑娘給我安排相親，我如今已經結婚了，需要對家庭負責，對妻子忠誠。”
顧老太太投來審視的目光緊看著顧南予：“罷了，我累了，你難得回來，我們沒必要回回這樣針鋒相對，若想留下用飯就吃完飯再走吧。”
這兩年，每次同顧南予交談，兩人皆是話裡夾棒，顧南予心裡是越來越痛快了，可老太太卻是每每精疲力竭。
閉了閉雙目，再次睜開，顧南予又成了那個一派溫和的顧南予：“你多顧著點自個身體，少操心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後花園，顧南予自然是沒有留下了吃飯，成年後離開這個家，每回來一次，都是抱著最後一次的心態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