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三鎮南城的某間石屋裡,宇文邕拿到了高伯逸昨夜裡吩咐鄭敏敏代筆的“勸降信”。
娟秀的字跡,委婉的語氣,毫無感情的文字,有鼻子有眼的建議,宇文邕看完信後,良久無言,心中掀起了一絲絲波瀾。
信的大概意思是說,昨夜齊軍攻城初露鋒芒,別人沒數,你心裡應該有逼數,打下南城,只是堆時間和人命而已。
這樣沒什麼意思。
所以,如果你覺得可以出來談談的話,那就明日午時,在南城外一里地的官道上大家見個面聊聊,神策軍會退避三舍。
如果覺得沒意思,那就按老規矩,你守你的城,我攻我的城,僅此而已。
至於要談什麼,見了面再說。
可以說,這是一封“毫無營養”的勸降信,甚至只能算一個邀約的小紙條。然而,信裡面透露出來的資訊,卻又隱隱有些不一般。
宇文邕將這封信給賀若弼和梁士彥看了下,三人坐在一起思考對策。
信中強調是宇文邕必須“獨自一人”,莫非是有詐?
“陛下,末將跟您一同出去,躲在暗處,保護陛下安全,如何?”
賀若弼看完信,沉聲說道。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有侮辱智商的嫌疑。
宇文邕並未表態,而是看向梁士彥問道:“梁將軍覺得如何?”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其實去不去都是次要的,高伯逸在信中說什麼更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宇文邕究竟是怎麼想的。
好比後世妹子問男友“這件衣服怎麼樣?”
她心中早有答案,只是希望別人肯定她的判斷而已未必是喜歡這件衣服)。宇文邕問他們兩人,自己要不要單刀赴會。
這不是在問要不要去,只不過是宇文邕希望他們的想法跟自己一致罷了。所以要怎麼回答,本質上只是猜宇文邕的想法而已。
梁士彥沉吟片刻道:“昨日齊軍攻城,確實是非常犀利。末將覺得高伯逸若是發個狠,未必不能攻下城池,或許是他不想多死人,畢竟神策軍乃是他麾下嫡系,不值得在攻城戰中折損。
既然他有把握,那麼暗算陛下的可能性就不大。所以末將覺得,不但要去,而且陛下還要一個人大大方方的去,不可墮了氣勢。
再者,高伯逸約見單獨見面,或許是有什麼話想單獨跟陛下說。末將等人跟著去了,反而不美。”
梁士彥拱手對宇文邕行了一禮。
宇文邕微微點頭道:“確實,梁將軍言之有理。我們被困河陽三鎮,內無輜重,外無援兵。這麼下去也毫無希望。
不如去聽聽高伯逸想說什麼也好。”
高伯逸當然可以趁此機會逮住宇文邕,然後這樣那樣的一番操作。不過這種搞法,在現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實在是沒有必要。更何況高伯逸是要篡位登基的人,他這樣不擇手段,不愛惜羽毛,只能說明未來成就有限。
那樣反而是周國的福氣。
周國是國家機器,內部制度已經很成熟了,少了宇文邕,不會分崩離析的,至少宇文憲就是個相當靠譜的選項。高伯逸也不會幼稚到認為搞定宇文邕,就能擊敗周國,統一北方。
“朕意已決,明日午時,朕一個人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賀若弼,你帶著幾十騎,在城外接應。一里地而已,還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宇文邕篤定說道,面色甚為堅決。賀若弼一肚子話堵在喉嚨口,就是說不出來。他總不能說高伯逸乃是言而無信的狡詐之輩,完全不能相信。
說是可以說,但是說了以後呢?你有什麼對策?
對不起,沒有。
如果沒有解決問題的方案,那就不要輕易的提出問題。這一點,賀若弼也是在父親賀若敦死後,他才漸漸明白的。
沒把握,那就乾脆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