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這是在哪裡?
段韶“回望”四周,他知道這是一個夢,但卻有那樣的真切。他看不見自己,然而視線卻可以透過一切,看到一切。段韶還知道,這裡就是邙山,東魏西魏,當年在這裡打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爭。
一向摳摳搜搜的宇文泰,麾下精銳盡出,最後卻折損了幾乎全部人馬!
窮則思變的宇文泰,最後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府兵制改革,吸納關中漢人武裝豪強成建制的加入軍隊,最終改變了關中的政治格局。
可以說,正是這場戰爭,拉開了新時代的序幕。對於段韶來說,這裡的一切,就像是昨日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賀六渾高歡表字),我賀拔破胡賀拔勝)一定要殺掉你!”
段韶看到一位雄偉的披甲大將手持長槊,騎著高大白馬,一個勁的追趕前方狼狽逃竄的中年人。
他知道,那個人就是高歡。
這個背影他無比的熟悉,當年,作為高歡的親衛,段韶還是那樣稚嫩,他邊打邊學,浴血奮戰,最後成為了北齊的擎天之柱。
眼看賀拔勝的長槊就要刺到高歡的後背,幾乎連一丈的距離都不到。高歡若是屁股下面的馬匹稍微抖一下,估計都會命送當場。
賀拔勝的長槊越來越近了,高歡當年殺了賀拔勝全家,這個仇恨,不是雙方各為其主那麼簡單,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那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兩人當中,必然會有一人倒下。
而現在,倒下的人很有可能是高歡。
正在這危急時刻,遠方高歡陣營的一員小將,搭弓射箭,一箭射中賀拔勝的馬頭!
戰馬其實是很“抗揍”的,輕易不會因為一支箭就失去戰鬥力。然而這一箭實在是太刁鑽了,不僅勢大力沉,而且正中要害!
賀拔勝身下的馬立刻就不行了,他眼睜睜的看著高歡跑遠,無奈嘆息。
段韶遠遠看到,那名年輕小將……正是自己!沒錯,正是當年的自己。那時候他風華正茂,銳不可當,幾乎可以跟今日的高伯逸相比擬!
自從那次救命之恩後,高歡就將他當做心腹中的心腹,極為器重信賴,並在臨終時託付大事!
那一戰,應該算是自己飛騰的起點,他是踩著賀拔勝的肩膀,爬上了最初,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今日,命運再次輪迴,只不過,人物的位置卻好像調轉了個頭。
今日的他,更像是竭盡全力卻無法實現目的的賀拔勝。而高伯逸,則是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不,若是論起花花腸子來,當年的自己跟高伯逸提鞋都不配!
夢到這裡就醒了,段韶緩緩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臉頰上溼溼的,似乎是淚水。桌案上的油燈忽明忽暗的,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底,還是棋差一招啊。”
段韶輕聲嘆息道,那聲音只有自己聽得見。
確實,他一直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而且神策軍那邊,似乎也太安靜了點。就好比說是一條要下鍋的活魚,知道情況不對了,再怎麼樣,也會拼命掙扎一番的,沒理由像高伯逸和他麾下的神策軍那樣,死到臨頭都還像鹹魚一樣動都不動。
這隻能說明,對方一定有自己沒有考慮到的應對之法。
“我早該想到的,今年冬天嚴寒,士卒多有凍傷。我費勁心思找來一些取暖之物,怎麼就忘記了嚴寒其實也可以利用一下呢!”
段韶坐起身,懊惱的靠在簡易的床板上。
高伯逸築城用什麼辦法?
當然是最簡單的辦法,米漿啊之類的黏性物質,完全不需要考慮啊!他的辦法最是簡單粗暴,直接上夾板,在中間填土,之後澆水。
氣溫很低,水被凍住以後,再繼續澆水,以此往復。
幾天下來,城池完全可以初步建好,然後利用後面的時間逐漸完善。
這種冰凍的城池有什麼好處呢?
好處太多了,首先一個就是光滑!
城牆的四壁滑溜溜的,你說攻打城池的軍隊要怎麼應付?這種事情很討厭啊!
當然,到了春天,冰雪消融之後,這座城池估計也廢掉了,肯定會垮塌的。但是,無論是他,還是高伯逸,誰都沒有想過將這場戰爭拖到春天!
事實上,晉陽六鎮的糧草,也撐不到那個時候。
所以,這座“冰雪之城”的缺點,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