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竹竿這樣的狗腿子,劉桃之是完全不屑一顧的,正如他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當高家的狗腿,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了。
他認為自己當狗腿,乃是沒有什麼瑕疵的,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他對竹竿這樣仗著有後臺就硬氣的傢伙,從來都沒什麼好臉色。
然而他對高伯逸卻不敢造次,或者說,從內心深處,劉桃之是有些畏懼眼前這個神秘男人的。
“竹竿,你退下吧,我有話跟劉公說。”
高伯逸對著竹竿擺擺手,這位高個子劍客,什麼也沒說,拱手行了一禮之後,就退下了,毫不猶豫。
這讓劉桃之微微有些吃驚。
“其實,很多人跟我說,現在要除掉你,只要殺掉了你,陛下就沒有耳目了。”
高伯逸走到劉桃之面前,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道:“從前多次蒙劉公搭救,最後都是有驚無險,殺了劉公,固然是一了百了。
然而我高伯逸若是對恩人都這樣,將來世人會如何看我。”
說完,他長嘆一聲,指著不遠處的石凳說道:“過去坐坐如何?”
看到高伯逸似乎不太像要秋後算賬的樣子,劉桃之點點頭,兩人面對面的坐到了石凳上,他用渾濁的眼睛看著高伯逸,似乎有些不明白眼前這位到底想玩什麼遊戲。
就像他不明白自己還剩下什麼價值一樣。
“這次鄴城蝗災,我高伯逸活人無數,只是沒人看出來罷了。劉公不是普通人,你對這些應該也有了解吧?”
“確實如此……你已經是名鎮鄴都的京畿大都督,早已不是當年的高二郎了。”
劉桃之一臉苦笑道。
“在下遭遇過一劫,之後忘卻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倒是對當初劉公的照拂頗有印象。我父高德政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唯獨劉公念幾分香火情。”
高伯逸感慨的說道,這倒不是假話。當初他被掃地出門,劉桃之確實力所能及的提供了些許便利。至少,這個人無論立場如何,都算是“故人”,而非是婁昭君那樣的天然敵人。
誰是自己的朋友,誰是自己的敵人,高伯逸是分得非常清楚的。
“自從薛豐洛後,陛下就對你們這樣的老人不信任了。我之所以能上位,無非是陛下自暴自棄,已經不太想管齊國的殘局而已。
他心中惦記的,不過是手創的國度,將來是否會毀滅。所以無論是鄴城勝,還是晉陽勝,勝利者經受了考驗,都足以把陛下的基業傳下去,僅此而已。”
高伯逸這話讓劉桃之大驚失色!沒錯,作為高洋的最親近之人,劉桃之是最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高洋就是在自暴自棄,他對於事業已經沒什麼念想了,對於弟弟高演,則是帶著無奈與憤恨,有種“我得不到你也別落著好”的報復心。
至於高伯逸,從頭到尾都是個棋子而已,哪怕高洋死了,高伯逸都是他留下殘局裡面的一部分,能不能逆轉乾坤,完全要靠高伯逸的個人能耐。
其實,往更深層次講,這也是高洋代表的高氏皇族,對北方漢人世家的一種妥協。如果不妥協,後果會非常嚴重,嚴重到那些世家中人投靠北周!
也就是說,在北齊,漢人世家必須要有一個“代言人”。
這個人以前是高敖曹為首的渤海高氏一脈,以及趙郡李氏一族,也就是李祖娥父親這一輩的老人。
而現在,高伯逸透過各種運作,成為了河北漢人世家前臺的人物,他背後有數不清的人力物力財力,唯獨缺乏的,是將實力轉化為勝利。
面對這股力量,高洋亦是無可奈何,正如他奈何不得晉陽鮮卑六鎮一樣。
所以他就留下一個局,讓後來人去爭個你死我活,反正那時候他也死了根本看不到,管他誰勝誰負呢!
高洋是爽了,卻給劉桃之這樣忠心的狗仔出了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