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和唐邕表字)賢弟,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沮喪?”
段韶看著一向胸有成竹,泰山壓頂都不彎腰的唐邕,此刻卻是如喪考妣,不免暗暗吃驚。要知道,前段時間當婁昭君強行立高演為齊主的時候,唐邕都沒有表現出什麼驚慌失色的神情,只是稍稍陰鬱了一些。
“孝先啊段韶表字),我雖然知道那些首鼠兩端的混蛋們吃著碗裡也會瞧著鍋裡,可愣是沒想到,他們的膽子,居然大到這樣的程度!”
唐邕繼續痛心疾首的說道:“晉陽兵倉裡的軍糧,只有往年的一成!足足少了九成啊!”
那麼糧食哪裡去了呢?
答案就是,換成了錢和布匹,堆在那些鮮卑勳貴家中的庫房裡,就那樣堆著,什麼都不做。
唐邕恨這些人蠢笨如豬,又貪婪如狼。他們勇敢又迂腐,豪放又錙銖必較。有著小聰明卻沒有大智慧。
偏偏他們還有實力,還有部眾。
事情為什麼會到這一步呢?其實整件事有著非常清晰的脈絡。
晉陽六鎮的鮮卑勳貴們拿到了從鄴城那邊相對低價的糧食,他們會分給那些底層的軍戶麼?其實是不會的,但他們也不會把這些糧食存著。
要知道,古代儲存糧食也是個技術活,很遺憾的是,生產力落後的六鎮鮮卑並不掌握這項技術。
所以這些人將拿到的糧食賣給了北面的突厥人!
買回來了可以儲存的毛皮,乳酪和牛羊,當然,突厥人還不會蠢到賣給他們馬匹。
拿到這些“稀罕貨色”的鮮卑勳貴們,轉手將貨物賣給從鄴城來的商隊,換取了銅錢和布匹這種易於儲存的“硬通貨”。
做買賣不勞而獲上癮的人,做事是沒有底線的。很快,生意越做越大的六鎮鮮卑勳貴們,把主意打在軍糧上。
他們想得很好,先換取硬通貨,然後等秋收後糧價必然下跌,到時候再用錢買糧,將糧倉填滿。
既沒有耽誤事,又賺了大量財貨,豈不美哉?
然後……沒什麼然後了,蝗蟲來了以後,受災的不止是晉陽,除了江南地區以外,長江以北的地區,基本上都是蝗災嚴重的災區,就連關中都一樣!
等秋收以後,別說是晉陽這邊收糧食了,就連到鄴城去買糧食都不可能,至於低價買糧,那隻能是一個夢,等夢醒了,還是老老實實等明年吧!
如今晉陽六鎮鮮卑是拿著那些銅錢和布匹,都買不到糧食,這如何能讓唐邕不生氣?
唐邕原以為這些人哪怕是做生意也會有些分寸,知道哪些事情不能做,沒想到……貪婪真的會毀掉他們原本就不多的智慧。
段韶翻看著唐邕遞給他的賬冊,手都在發抖!
“太后知道這件事麼?”
段韶沉聲問道。
果然,唐邕搖了搖頭說道:“我還來不及跟太后說這事。”
這跟段韶估計的一致。如果婁昭君知道晉陽沒有糧食了,絕對會隱忍不發,然後找鄴城要糧食,藉口就是周軍打來了,或者突厥人進犯什麼的。
哪會像現在一樣,狠話都說出來了,臉也撕破了,再去找鄴城那邊要糧食,呵呵,真以為高伯逸是智障呢?
“道和,你有什麼對策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段韶打老了仗的人,自然知道沒糧食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他只負責軍務,後勤的事情,唐邕有絕對的發言權。
唐邕說不行,那就一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