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世家的人最懂世家,一個圈子外面的人,永遠都無法知道世家行事的潛規則。
韋孝寬所在的京兆韋家,就是關中數得上的大家族。再加上他聰明絕頂,精通謀略,很多事情在他眼中都是無處遁形的。
韓雄那點小心思,或許能瞞過江湖經驗還不夠老道的宇文邕,但絕對瞞不過長期在情報戰線當大佬的韋孝寬。
但是韋孝寬會不會把自己的判斷跟宇文邕說呢?
其實是不會的。
也許某一天,他也會跟韓雄做一樣的選擇。所以幫別人隱瞞,就是在幫自己在將來留一條後路,何樂不為呢?
或者退一萬步來講。
如果宇文邕知道了韓雄的心思猜出來不難),他真的會跟對方魚死網破麼?
答案也是不會的,相反,他還得好好的安撫一下韓雄,給他的幾個兒子都提拔一下!這看起來是不是很矛盾?
其實這就是政治家和愣頭青的區別。
比如說這次接收人質,還有大幾千周軍老兵,宇文邕是不是可以不來呢?他完全可以將其全權委託給韋孝寬,相信對方也可以完成得很妥帖。
那為什麼宇文邕還要親自跑一趟呢?
除了釣魚執法,讓長安的反對勢力認為有機可乘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收攏因為滅佛而渙散的人心!
哪怕他知道在短期內,這些人加入周軍,會引起軍隊的混亂,害處多多。
這就是政治家的氣度,做事不是做給自己看的,而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同樣的道理,善待韓雄,也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哪怕心裡不爽,也要忍住。
果不其然,宇文邕也拉住韓雄的胳膊,輕聲勸慰道:“人各有志,強求是強求不來的。他日沙場相見,韓將軍莫要手下留情才是。”
一看宇文邕那鎮定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是曹操“焚書不究”的把戲。韓雄不好意思低下頭道:“他日末將若是遇到這孽畜,定要將其打落馬下,抓來讓陛下發落,絕不會便宜了這廝。”
“那朕真是很期待將來韓將軍在戰場上的表現吶!”
宇文邕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便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吊橋方向。他的雙手緊緊攪著衣袖,捏得指尖都已經發白,偏偏藏在背後不讓人看到。
韋孝寬詫異的看了宇文邕一眼,心中暗自感慨。
這是一塊璞玉,但是終究是缺乏了歷練,還帶著少年的意氣風發,少了些闖江湖的城府。他對韓雄的不滿,終究還是按耐不住。
試想一下,在這個強調父子綱常的年代裡,兒子韓擒虎要做什麼重大決定,怎麼會不跟父親韓雄說呢?也許事實的真相,正好跟韓雄說得相反吧。
宇文邕自幼跟韓擒虎熟悉,自然是知道這位大哥什麼性格,他絕不是個見異思遷的人。
“陰壽,你再過去問一下,看對面有什麼條件。韓擒虎願意留在南陽,隨他去吧。”
“喏!”
陰壽不敢哀怨的看宇文邕,所以他只能恨恨的瞪了浮橋一眼,把脾氣發在死物上面,誰叫他現在只是楊堅麾下的一個小弟呢。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是這麼個無可辯駁的道理。
不過宇文邕不體諒陰壽,高伯逸倒是挺體諒他的,還不等宇文邕同意,他和獨孤信就下令釋放了全部的周軍俘虜。
一時間浮橋上熱鬧非凡,走了很久,才讓所有的周軍士卒們都過了河。
宇文邕也十分知情識趣的釋放了獨孤家的所有子侄,還有他們的親信家眷隨從百餘人,這些人都沒有出現在名單裡,但宇文邕都帶來了。
為的就是防止萬一,擔心“籌碼”不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