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明月,你這練兵頗有成果啊。”
鄴城郊外,高洋下了四頭牛拉車的大犢車,就看到一隊精銳騎兵出現在自己面前,雖然並未披甲,未上裝具,但一個個都是穿著勁裝,背後揹著弓弩,氣勢逼人。
“陛下,打獵隊已經集結完畢,都是軍中神射手,共三十六人。”
斛律光脾氣差,但做人做事都很有分寸,從不干預朝政,乃是典型的職業軍人做派。這既是他的幸運,又是他的不幸。在這方面,他甚至不如自己的嫡親弟弟斛律羨。
要知道,斛律羨雖然只是跟高伯逸合作過一次,但兩邊的書信卻從來沒斷過,在老爹斛律金的暗示下,斛律家似乎有騎牆的打算。
在漢人勢力和鮮卑勢力之間玩平衡騎牆。
北朝的某些事情,跟人們後世之人想象中還有差距,或者叫理解不能。特別是北齊,其內部的主要問題並非完全是鮮卑勳貴與漢人世家之間的爭鬥。
如果只是爭鬥,總有贏家,總會鬥出一個結果,但問題往往並非一句話能說明白的。
和宇文泰是匈奴血統不是鮮卑血統一樣,斛律家是高車人,乃是那個年代認知混亂的典型。
比如說王僧辯家族是烏丸人,卻在南梁給漢人當中流砥柱,抵抗東魏叛逃的侯景。
而侯景雖然打著鮮卑的旗號,但他的血統卻是羯人,跟王僧辯死磕。
斛律家族以鮮卑人自居,但在多年前,鮮卑人曾經大量屠殺高車人,損失人口都按十萬為單位來計算,天保初年,高洋北上教訓了北邊的胡人一頓,其中就有高車的部族。
所以南北朝末期,北邊其實是一個認知混亂的年代。高歡身邊的鮮卑,下一代從小讀書開始從文,於是被斛律光等人輕蔑的稱為“漢兒”。
誰是鮮卑,誰是漢人,其實只看自己心情和內心深處的看法,並沒有所謂的硬性標準,社會認知非常混亂。
我覺得你文縐縐的心眼多,很像漢人,所以哪怕你是鮮卑血統,但是我還就是把你看做漢人看待了!
斛律光比較耿直,但他老爹斛律金對鮮卑勳貴與漢人世家之爭,朝廷內部的文武之爭,看得非常透徹。
若是你以鮮卑或者漢人為標準來選擇盟友,到最後估計都不知道會怎麼死。
等斛律光走近了,高洋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禁軍安排好了麼?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動?”
“回陛下,一切如常。”斛律光拱手行禮道,此事只有他們二人知道,如果再多個人的話,那就是傳話的劉桃枝了。
但是劉桃枝是肯定不會背叛高洋的。
“一切如常麼?不應該呀。”
高洋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隨即對斛律光吩咐道:“派人暗中盯著太子,明面上高調點,只留兩個信得過的貼身護衛就行了,知道麼?”
這樣不是讓太子被人暗算?難道是有人要殺太子?
斛律光一愣,高大的身軀如同鐵塔一樣杵在原地,半天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太子馬上要選太子妃了,斛律家和李家,我一直在考慮選哪一個。
用點心保護太子,我會說服李家放棄,將來太子妃就是你斛律光的女兒,懂麼?”
高洋意味深長的說道,眼疾手快扶住了正準備跪下的斛律光。
“你速速去辦,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任何異動,無須向我稟告,殺無赦便是。”
語氣是輕描淡寫,但卻是讓斛律光頭皮發麻。他一聲不吭的離開之後,高洋的面色變得鐵青!
“朕身邊…見了鬼啊,到底是誰呢?”
……
鄴城的內務司,本來是個清水衙門,但張晏之幾次出色的運作之後,已經進入了高洋的視線,並且多次給對方提供鄴城勳貴的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