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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南，這幾天眼皮一直跳，從單位出來，回家路上，去菜場買菜，給肚子日漸明顯的若曦做飯吃，都在跳。心神不寧，被一輛麵包車給蹭了，胳膊被蹭破了皮，掉了一大塊，血流不止，麵包車司機加了一腳油門，逃之夭夭了。我就在路口大罵，婆婆爹爹們駐足觀望，我趕忙去了附近的一個私人診所，請求包紮。醫生是個男的，給我開了藥，雙手一插，悠閑地坐著看手機。我說，給我包啊？他說，等護士，她在忙。我四面看了下，只有一個護士，一會拿吊瓶，一會配藥，一會回答病人的提問，忙的四肢發達，但是眉間一絲清秀。終於輪到我，她消毒，包紮，一絲不茍，見我看著她的眼神，她和我說了句，你有心事吧？
我並沒有心事，被她一說，心事突然如大雨前山上的螞蟻，突然大把地湧現出來。
簡單包紮完回家，若曦看到我的樣子，一面心疼，一面責備，真的，她在這方面，像極了母親一輩的人，我給她去做飯，她不允許，她自己去做飯給我吃，吃完了我去洗碗，她問我想不想她，我說不想。我給她分享我內心的想法，她一句沒有聽進去。
這個時候，新聞聯播已經結束，電視劇雨後春筍一般全部湧出來。父親給我打電話來了，問了若曦的身體情況，我的工作情況。他說，家裡尚好，不必擔心，照顧好自己，等若曦生了，他和母親一起來江南看看孫子。最後告訴我，老郭去世了。他去抬材，看到棺材外面一角在滲水。我腦門突然一清醒，問：爸，那是怎麼回事？
我父親說，死人是不會滲水的，除非他沒有見到他想見的人。我說，爸，你別說了。說的我心裡膈應的慌，本來計劃和他說今天我受傷的事的，也不想說了，匆匆和他說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掛了電話。
若曦善解人意之處在於，她知道我很想她。沙發上，偎依在我懷裡，彷彿受了委屈的小可憐。她的臉逐漸更大，更寬，雙下巴從若隱若現變為十分明顯，情至深處，在我脖子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我感覺她的嘴像一個吸盤。
第二天，我去上班，路過昨天包紮的那家診所，隨意看了一下，還沒開門。往前走，去搭公交車，看到一個女孩子陽光自信地迎面走來。
她頭發是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突兀，不矯揉造作，看上去很舒服。臉白的看不到一點雜質，彎彎的眉毛像朔日之後的月亮。她走路輕松自在，手裡卻提了一碗熱幹面，打包了的，但是不時地去看，終於忍不住，站住，端起面來，把袋子褪去，張了大嘴，吸進一大口，又捨不得咬斷，就一直吸。我看到後覺得好笑，終於發現了她的面熟，就是昨晚診所問我“有心事”的那個護士，脫了白大褂和護士帽子，竟然變為了另外一個人。眉目裡的清秀，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被一碗熱幹面搶鏡的杳無蹤影了。
我說：嗨！她趕緊把面條咬斷，窘迫地看著我，羞澀地笑，面佔著嘴巴，無法說話，朝我點點頭，往診所去了。
她走過去之後，我忍俊不禁，心裡哈哈大笑，笑平定之後，回頭看她，早已經進了診所。回想一下，又覺得她很可愛，我被撞後的心裡陰霾一掃而空，愉快上班去，下班回來，又去了那個診所，進門就聽見醫生在喊：小小，做個皮試。
我和醫生說我要換藥。他看了我一眼，說，小夥子，你這沒必要呀，回去過幾天就好了。我看著他約摸五十歲的鬢角有幾根銀絲，像是那護士的父親，又不確定。我便出來，看到診所門口有一個紙牌，被翻了一半，沒有翻好，上面寫到：有急事請聯系15673524xxx。應該是為半夜三更的病人準備的，我分析電話應該是醫生的，又想，是“小小”的電話也未必不成立。便用手機記了下來，標註名字為“表姐”。
幾天都不敢給“表姐”打電話，生怕表姐變大爺。加了微信她也沒有透過，便給“表姐”發了個簡訊，內容只有兩個字“在嗎”，沒人回呀。
我忍耐了幾天，終於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忍不住打電話過去了，其時我在我們新房子的小區門口，喝了酒，還沒回家，坐在木頭椅子上，拿出手機，打了過去。打了一次，沒有接，我口渴，去便利店買了一瓶水，再打，一個男人粗重的聲音問：哪個？麼事？
我還沒結束通話，聽見一個女的問：爸，誰呀？他說，找不到，騷擾電話。
她問，是病人吧？我聽不下去了，掛了電話。感覺電話裡那個女的就是小小。
第二天週末，我去買菜，順便又去了診所，醫生正在看病人，看見我進來，說不上的不屑，只是小小看到我，笑了一下。他好像看見了我的心，這讓我很害怕。診所太忙，我還是出來了。
晚上，我和若曦在小區裡散步，若曦說她想吃冰淇淋。我就去買，她吃了一口說不舒服，我們回去吧。到家裡，若曦又說，愛我去買。她點點頭。
